绪方梨枝坐上去的时候,五条悟一心盯着她,总觉得她白色的裙子会被弄脏,但她好像不太介意的样子。
沉默的在那里坐一会,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缓缓下沉,天空中的亮度逐渐变成最暗。
在暗到一个极点之后,别墅的灯光打开了。
看来是那两人总算醒来并且开始活动了。
她们应该不至于出来寻找五条悟和绪方梨枝。如果只有绪方梨枝一个人不见,当然值得忧虑。两个人一起出来就无所谓了。
在这点上她和他两个算一个整体,五条悟有点茫然的想,而在之前,他只要一见到她们,就完全感觉到那三人才处于同一个世界。
音乐把他们连接到一起,明明五条悟也在演奏,明明他也在听,但那些音符好像怎么样都传递不到他的心里面去。
他把手轻轻的往旁边放,绪方梨枝坐在那里,静静的在想些什么,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落叶,他的手刚好可以覆盖住绪方梨枝放在喷泉边缘的右手。
右手被他碰触之后,整个手掌都条件反射的往上弹,但还是被五条悟按下去了。
他的手比她的要大,只要一对比就能够发现其中的力量差距。
她的剩下三根手指依旧像是尸体一样躺在池子边沿,在五条悟的手掌上下没有任何动静。很温暖,但是没有任何的律动。
五条悟知道这三根手指曾被齐根切下,但之后接上去了,医生也认为【至少是能让她保持日常活动的】,而现在会这么死气沉沉,完全是因为妹妹的心理原因。
心理原因,他想,从头到尾都是心理原因。
绪方梨枝的心对他来说算是黑匣子,他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转过头去,倒是发现绪方梨枝也在看他。她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要突然把手给覆盖上去。
她的虹膜很漂亮,像宝石切面。瞳孔位于湛蓝虹膜的最中央,很深邃,好像一个漩涡,外层的色彩全被吸进去,到那里就变成一个漆黑的圆。
五条悟看着,觉得自己的灵魂会被吸进去。
他及时把视线收回来,继续看着前方。
“我原本以为乐队只有我们两个人。”五条悟的声音很低。
他说的是事实,他当时只是想要带绪方梨枝去下面的咖啡馆随便做点什么,让她心情好一点,弄些钱,让她最后这段时间过得高兴一点。
绪方梨枝点点头,如果雷鬼头一开始——在绪方梨枝甚至还不愿意拿起电吉他的时候出现,她肯定也只会躲到被子下面而已。
“现在变成四个人了,这其实挺好的。”五条悟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空洞得有点吓人。
并且强烈希望那两个人千万待在别墅里面,别出来找他们。如果这些话被她们听到了,他绝对会羞耻得想自/杀。
绪方梨枝点头。五条悟说“四个人其实也挺好的,那个弹贝斯好像配合的也不错。”
假话,他在演奏的时候,单单只是对着乐谱敲好自己所需要的鼓点,和观察不远处绪方梨枝的情况,没去听旁边人的演奏。
“演唱的人似乎也能符合你的愿望,赞助人也不错——音乐家好像都挺需要赞助人的,我看贝多芬也有。”
绪方梨枝又是在旁边沉默的点了点头。
五条悟这种时候还有一些事情可以说,比如说‘你每天晚上都疼,可是为什么不找我求助?’
‘你以前明明跟谁都不亲近的,现在好不容易变好一点了,但为什么却平等的开始亲近所有人——我又好像变成你最不喜欢的那个了?’
‘你当初决定过来海滩音乐节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要和我再在一起待一会,还不想要回到医院吗?还是单纯的只是要看海’
‘看到被很多人污染,几乎要变成钢铁舞台的沙滩时,你有没有感觉到失望呢?’
种种种种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堆积,最后说出来的却是这句。
他说“如果我们两个不是兄妹的话,你就完全不会搭理我了吧。”
“……”绪方梨枝瞬间把头转过来。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死死的盯着他。
五条悟第1次见到绪方梨枝露出这种表情,也是第1次见到她的情绪这么外露。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他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她是不是要哭了。
但他说的是实话,五条悟在幻境里面被安排的身份是【兄长】,但除此之外,两人在外面毫无关联的。
她甚至在他知道她之前就死去了,在那之后大概是由于怨念,构成了一个幻境,无条件把所有路过的人都给抓进去,让他们在里面经历十几年的轮回——对于外面来说只是一瞬间,然后把他们丢出来。
甚至连作为咒灵都要素不完全,只能算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
五条悟一开始可以把绪方梨枝拉出房间,可以把她从医院里带出来,也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如果一开始是陌生人的话,两人是不可能产生交集的。
绪方梨枝肯定只会往随便什么东西后面躲,躲开他的视线而已。
但只要迈出了最开始的一步,那接下来就完全没有分别了——不管是他,雷鬼头,红色的女人,还是太宰治,4个人在绪方梨枝的心目中大概一模一样,都可以正常的对话,看到了也不会呼吸困难。
或许因为没有【音乐】,五条悟还要比他们更后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