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一直这般,祁家还姓祁吗?如此不只我是依附于柏山存在,就连祁家也是。那还是我熟悉的祁家,是我想要的祁家吗?
“不,那不是。若真如此,我不是挽祁家于狂澜,而是陷祁家于深渊,我将成为祁家的罪人。
“银柳,不该是这样的。我不该这样,祁家也不该这样。所以,我得自己有立得住的本事与手段,即便没有柏山,也能让祁家屹立于世。
“我希望我与我的夫君能相辅相成,守望相助;希望我们合是万重山,分是参天树;希望我们的孩子会以父亲为荣的同时,也以母亲为傲;
“希望随我之姓的子女不会因祁姓而自卑自怜、闷闷不乐。我想告诉他们,祁之一姓,是光辉,是荣耀。这个姓氏带给他们的应是欢喜与自豪,而非羞耻与难过。”
好一番剖心之言,银柳大受震撼。
她好似突然理解了祁元娘的选择,也恍然明白了她为何会放弃更容易的大道,去走一条更艰难的狭路。
银柳情不自禁站起身,伏地跪拜:“银柳无甚才能,却也愿肝脑涂地,助女君一臂之力。”
祁元娘将她扶起来:“你我是姐妹,非主仆,何需行此等大礼。”
银柳面上笑着应了,心中却明白,自祁元娘在路边捡到她,救下她之时,她便已认她为主,决定此生追随,永不背叛,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祁元娘亦明白她所想,轻轻拍拍她的手,无奈摇头。
她觉得银柳只是遭逢大变,亲族皆灭,心有彷徨,不知何去何从,把在最绝望困苦之际出现的自己当做人生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既如此,不妨留她在身边,让她先跟着自己。日后的事慢慢来,不必急。她总会找到人生新的方向。
祁元娘拉着她重新入座:“先用食吧。吃完我们就去琉璃窑。”
银柳愣了片刻,随即转为欣喜:“女君摸索出制作方向了?”
“太子给的东西很好,综合此前我们数次烧制的经验,以及搜罗到的一应资料,我已有些想法,不过还待尝试。”
这便是心中有点底了,银柳十分开心。
祁元娘的目光落在誊抄自东宫的竹简上,她知道,单凭琉璃是不够让她鼎立门户,达成目标的。但这可以成为一块敲门石,一块帮她敲响太子门第之石。
她得让太子看到她的价值,才能谈其他。
所以,这个机会她必须抓住,这块石头她一定要啃下。
第39章
对于各方心思, 刘据一无所知。
三月,正是草木茂盛,百花争艳之时。明媚的日光洒满大地, 暖风和煦,气候宜人。既无春寒的料峭, 也无炎夏的酷热, 还处处可闻清新花香, 悦耳鸟鸣。
这样的时节最是舒爽。长安少年郎们的活动也瞬间多了起来。跑马狩猎, 踏青郊游,马球蹴鞠,不一而足。
待刘据忙完博望苑的选址、设计、督工,终于得闲歇下来才发现,姐姐们已经参加了好几场花宴。今儿不是到这家去玩, 明儿就是到那家去耍, 好不快活。
刘据瞬间酸了,委屈巴巴:“都不带我!”
石邑无语:“不是你自己忙这忙那,不得消停吗?又搞琉璃又搞博望苑, 每天都难得见你一面, 还怪我们。你都当太子了, 怎能还这般不讲道理。”
刘据瞪她一眼。我讲不讲道理跟当不当太子有什么关系。
诶, 不对。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
卫长轻笑:“此前花宴多是云娘子牵头,场面不大,多为女眷,你便是去, 玩起来也没甚意思。过两日平阳姑姑办花宴,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来,女娘儿郎都不少, 那才好玩呢。”
刘据一听就来了劲,抖擞起来。
是日,阳光绚丽,惠风和畅。
平阳公主当年嫁于平阳侯曹寿,生子曹襄。夫妻二人本过得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奈何曹寿虽名为寿,奈何寿元不永,早早去世。此后曹襄继任侯位,公主也一直寡居。1
今日的花宴倒不在侯府,而在公主府。公主府位于北门甲第,临近宫城,路途不远,刘据自觉学了一年马术,可以独立骑行,便没有坐马车,架着爱驹慢悠悠走着。
卫长等人也随了他,干脆都不用马车,骑马作陪。
快到的时候,远远就见曹襄疾驰而来,满脸堆笑:“可算等到你们了。早前就有小黄门来报,说你们出发了,算着时间应到了才对,却始终不见人。”
原先还奇怪呢,这么点脚程何至于。一瞧刘据骑着马,瞬间懂了。刚学会的骑行,便是他自己想,谁敢让他骑快了。太子乃储君,身体金贵着呢。
刘据讪讪摸摸鼻子,避而不答,转移话题:“你不在府里帮姑姑招待少年郎们,怎还出来接。就这么点路程,姑姑的府邸我们又不是没去过,都熟门熟路了,犯得着这样吗?”
曹襄目光不自觉瞧了卫长一眼:“府中自有人照料,用不着我。自然是你们更重要。”
这话刘据爱听,立时眯起眼,十分满意。
他们可是表兄弟,经常一起玩的,其他人是谁,能有他们亲近?这个表哥上道,分得清孰轻孰重。
石邑翻了个白眼,瞧不惯他这傻样:“你得了吧,少自作多情。表哥才不是特意来接你呢,你就是个顺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