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然而……
四人瞬间低下头,羞愧得无地自容,脸红到脖子根。
刘据轻瞥一眼,淡淡道:“拉下去!”
四人不敢也没脸再求饶,规规矩矩被带走。
刘据站在廊下,立于台阶上,扫视众人一圈:“今日之事,望诸位铭心牢记。若要入格物司,日后行事还是规规矩矩得好,某些小心思趁早收起来。
“孤可以容忍你们才能有限,却绝不容许有人在孤的地盘搞小动作,不论何种小动作,都不许。
“所以望你们回去仔细掂量,觉得能做到的,明日便可向柏山报备,即刻入格物司上任。
“若觉做不到,奉劝你们一句,这格物司还是不进的好,免得富贵前程没求来,反而深陷牢狱之灾。”
参赛者一个个低着头,有人畏惧,有人坦然,也有人惊讶。回想太子所言别院的布置,太子说出来的唯有这些,可谁知是不是还有其他呢?
这般一想,竟又有些后怕。
还好,还好。还好自己什么也没干。
刘据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当然,若自身行端坐正,便不必担心这些。格物司虽暂时只隶属于孤太子府辖下,非朝廷正式衙门,但日后未必。
“再者孤的人,只需忠诚,按孤的规矩办事,孤都不会亏待。这七日大家也都累了。别院仍可供诸位居住。歇着吧。好好休息。”
转身大手一挥:“回宫。”
第57章
宣政殿。
对于别院发生之事, 刘彻已然知晓大概,却还是认真听着刘据诉说。
刘据感慨道:“当初我提议在别院做诸多布置,尽可能做到给每个参赛者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 杜绝有人搞手脚,毁坏他人成果, 或是窃取他人心血。
“彼时四姐还说我是吃饱了撑的, 一个大赛而已, 何须如此费心费力。扬言傻子才会在太子的地盘搞事。结果……”
刘据啧啧啧了几声:“可见世上总是不缺傻子的。”
刘彻神色闪动:“公输野确实蠢, 但也并非单纯因为蠢。”
“我知道的。”刘据点头,“他是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
刘彻挑眉:“哦?”
“他确实愚蠢,存着侥幸。侥幸认为这只是他与柏山赵过之间的事;侥幸认为他避开了巡防护卫,没有证据证明事情是他所为;
“侥幸认为他只是扔了几份手稿,旁人的选择与他不相干。但这些侥幸都只是其次, 并非关键。”
刘彻眼角带出两分笑意:“那关键是什么?”
“关键在于, 他觉得即便东窗事发,也会有人为他善后,保他无事。”
话音刚落, 就有小黄门进来禀报, 言若卢令公输兴携侄子公输庆一同前来请罪。
请罪是真, 但除请罪外, 来求情也是真。
这点刘彻心知肚明,刘据也清楚,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我没说错吧, 我料事如神”的表情。
刘彻忍俊不禁, 没有开口让两人进来的意思。公输兴与公输庆便只能在带殿外跪着。
殿内,刘据耸肩:“公输兴刚为父皇改良了武钢车与强弩, 有功在身。父皇还将继续对他委以重任。
“柏山为公输子弟,与公输家有师徒之名。即便公输野一直瞧不上他,多有欺压。但公输兴除教授技艺时因私心留了一手,未倾囊相授以外,其他地方不曾亏待。
“他居公输府邸,衣食住行甚至与公输兴三位子侄等同,技艺所需工具与器材也都随他自取。
“所以说一句公输兴对柏山有大恩,并不为过。不论念在师徒之名,还是再造之恩,只需公输兴开口,柏山都难以回绝,哪怕公输野此举有针对他之嫌。
“公输野以为他所犯不过‘小错’,就算上述侥幸全都破灭,只需公输兴与柏山为他求情,都可出点钱财赎罪,从而脱身。
“他被心中嫉恨裹挟,迷糊了双眼,忽略了我对这场赛事的重视。没料到所谓针对‘贱民’之举,会变成违抗太子谕令,不敬太子,于太子别院寻衅滋事的大罪。
“即便本朝素有以金赎罪之例,也不是什么罪都能赎的。”
条理清晰,分析到位。
刘彻嘴角上扬,眸中笑意点点。
“不过……”刘据眼珠一转,看向殿外,“或许他也不是完全没算到。公输家子弟才能还是有的。尤其公输庆,此次大赛表现极佳。
“公输野如何能不了解自家兄长的本事,他应当有把握兄长即便不能夺魁,但前三之中必有一席之地。”
刘彻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承诺过,大赛前三甲可以向你求一件事。”
刘据颔首。
所以于公输野而言,若此计成功,他一举搞掉多位竞争对手,还重创柏山。不成功,也自有退路。
刘彻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处置公输野?”
刘据顿住,这点有些问倒他了,他还没想过这层,歪头思忖了番,开口询问:“按律是不是该处死?”
“不敬太子,违抗太子谕令,在太子别院寻衅滋事。这三条无论哪条,按律都可处死。”
可处死,便是说也可不处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话毕,刘彻心念转动,招手让刘据坐过来,离自己更近一些,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你当日曾说于匠艺之道,不可令公输一家独大,你举办大赛,网罗人才的同时,是否也想培养公输的对手,牵制公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