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隔海遥望,祝你既寿永昌,千秋万岁。父皇,我总是希望你好的。如此我们虽相距两地,却可以平安无事,总好过……”
总好过什么,刘据已然声音哽咽,说不出来。但未尽之言,他自己懂,刘彻也懂。
刘彻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心头,疼痛难忍,呼吸艰难。
他咬牙,抬手一巴掌拍在刘据头上。
啪。
刘据闷哼,委屈不已:“父皇?”
“胡说八道!朕何曾说不信你。遥远贫瘠之地,你去算怎么回事,流放吗!”
刘据低头不说话。心中暗自嘀咕,也不都是贫瘠之地。有些还不错的。
刘彻深吸口气,用力将刘据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声音温和而笃定,却又不自觉带了些许颤抖。
“不会的。据儿,别担心,朕怎会不信你。不过是王氏的妄念,也值当你这般胡思乱想。你我父子,岂是他人能轻易离间。若他们敢,朕砍了他们的脑袋!”
最后一句,杀意立显。
刘据回抱住他:“好。我不乱想。父皇信我,我也信父皇。”
见他歇了心思,刘彻松了口气,却又仔细思量起他的话来。
他的据儿会用权势,却不热衷权势,尤其据儿的眼界那么大,他的心中装着五湖四海,藏着广袤天地,又怎会为区区中原之境与他父子相争呢。
刘彻神色闪动:“据儿,你所说许多未知岛屿与新大陆,是……是仙境得知的吗?”
刘据没有回答,便是默认。
刘彻心脏狂跳:“听闻当年徐福上书始皇言,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你所说横跨远洋之境的新大陆,是不是……”
刘据:???
这忒妈跟徐福有个屁关系。你到底是怎么联系到徐福身上的!刘据快被他的脑补给气疯了。
“父皇,世上没有仙山!”
刘彻脸色肉眼可见的失望。
刘据无语至极,不得不再次强调:“父皇,世上没有仙山,也没有仙境。”
说完,想了想,觉得若将他脑海中所知的后世,弹幕所言的时代称之为“仙境”,似乎也不为过。
于是又道:“至少没有我们可以企及的仙境。它们与我们隔着遥远时空,不可相通,永远不可能。”
遥远时空?是说仙境所处的时间与空间与他们都不一样吗?
仙山不在凡世,凡人不入仙境。
仙凡有别,别如天堑。这点刘彻明白。若非如此,凡世怎么从不见有仙人出现,也从不见他人飞升仙境?
看来若要寻仙山仙境奇遇,恐只有濒死,或已死,才能希冀获得此等机缘。
但不论濒死还是已死,刘彻都不想选。
他将刘据又搂紧了两分。若海上有仙山,他恐自己让刘据失望后,他心灰意冷,会干脆借寻访新大陆之机寻访仙山,一去不返,再也不要他了。
若无仙山,那么全然未知的远邦之地,他更不能让刘据去冒险。
刘彻怀抱的力道越来越大,若非张汤及时求见,刘据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箍死了。
张汤的到来解救了他,也将刘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是来复命的。
“陛下,臣已按陛下旨意,赐李夫人毒酒,李夫人饮尽身亡。另外……”张汤顿了顿,“王夫人也自尽了。”
刘彻愣了下,不觉意外,也没什么表情。
张汤又道:“王夫人留下一份血书,是给陛下的。”
“呈上来吧。”
“诺。”
张汤双手奉上,刘据从旁观看,血书字字泣泪,洋洋洒洒写满衣衫,但总结下来就几点。
其一,痛陈自己的罪状,表示悔不当初。
其二,回忆与刘彻诸多甜蜜过往,感恩能侍奉刘彻一场。
其三,言明刘闳尚幼,自己所为与其无关,请刘彻不要怪罪。另外在最后提出卑微恳求。说自己不配为皇子之母,求刘彻为刘闳选一养母,认养母为生母,从此忘了自己,断绝与自己的一切瓜葛。
最后一点可见王夫人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也正中刘彻下怀。
不论王夫人如何,刘闳终归是刘彻亲子。王夫人不想刘闳被自己所累,刘彻也不想自己儿子记着这样的母亲。
但他没有当场表态,将血书放置一边,挥退张汤,将刘据拉到身边:“你怎么看?”
“王夫人多虑了。阿弟才两岁,如何理解她的心思,又怎会知道她的种种谋算与事迹。这本就与阿弟无关。阿弟年幼,王夫人没了,本就该为他择选抚养之人。”
刘彻点头笑起来。
他的据儿对王夫人的险恶心思都可以论迹不论心,又怎会迁怒刘闳呢。
刘闳是皇子,有此运气,旁人有什么资格?
刘彻眼中寒芒闪过。有些事情,据儿可以不计较,但他不能。他需为据儿做主,也需为据儿震慑住日后可能有此等想法之日,亦是表明自己坚定的态度。
于是,第二日,刘据便听闻了对于此案的最终处置。
王夫人李夫人已死,就不必再提了。
剩下的,对于李家,即便查明李延年与其家人确实不清楚李夫人是假冒的,但也算失察,削去所有官职,驱逐出境,迁刑五年,且永不录用,不可再入长安。
对于王家,王大郎并王家父母等参与执行者死刑,其余未曾参与但知情不报者,同样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