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庄亦楠无奈地瞪他一眼，把手上拿着的纸杯递到他面前，“亏我专门给你买了咖啡。”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有一束光从狭窄的缝隙中透露出来，空气中的灰尘正懒洋洋地在这束光中缓慢地游走。光透过庄亦楠偏浅的发丝，打在他伸出的拿着纸杯的手上。他朝蔚然笑着的时候，明亮得仿佛衣服的每条皱褶都盛满阳光。
蔚然低下头，看见庄亦楠修剪干净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粉色的指甲尖都透出白色，似乎主人会因为递咖啡这样简单的动作紧张。
蔚然伸出手，手指从庄亦楠的手背上拂过，轻得像停在花上一瞬又立刻飞走的蝴蝶。
“谢谢你。”
他的呼吸轻柔，庄亦楠又闻到熟悉的雪松的香气。此时已经到了香水的后调，香水中冰雪般的清冽感渐渐融化。
前调里如同被冰雪覆盖的森林般略带苦意的木质香淡去，尾调中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与雪松融合在一起，显得比冷清的前调多了些温暖、缠绵之感。
蔚然向前动了动，于是那束从窗帘缝隙间透出的光径直打在了他漆黑的瞳仁上，将纯黑的瞳孔映成了甜蜜的焦糖色。那只大而漂亮的单眼皮眼睛被强光照射，不自觉地眨了眨，漆黑的睫毛如鸦羽翩跹，这一幕美丽得像副精致的画。
庄亦楠愣在原地，觉得心跳都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这时单单的声音远远从楼下传来：“队长！队长！你巅峰赛开了！”
庄亦楠连忙朝着蔚然摆摆手：“我还在训练室直播呢，先回去了。”
然后小跑着离开了，一边跑还一边朝楼下喊：“帮我选英雄，单单——”
过了几秒，蔚然听到他痛心疾首的声音：“单单啊！你丫怎么选的猴子啊，这英雄高分局狗都不玩！”
蔚然捧着咖啡，觉得那滚烫的温度一直从手上，熨帖到了心口。
他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怎么有人直播的间隙还记得给他买咖啡，打巅峰赛的间隙还特意帮他把咖啡送上来啊。
庄亦楠在等游戏开局的间隙，气喘吁吁地捧着咖啡百米冲刺给他送咖啡的行为，让他想起高中时候趁着课间十分钟，狂奔几层楼只为见自己对象一眼的愣头青同学。
他小口喝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融化在咖啡香中，咖啡明明苦涩，他却品出了回甘。
低下头，看着游戏里好友列表的庄亦楠在游戏中，蔚然特意没开始游戏，想等他打完这一把，拉他一起来双排。
等待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把咖啡喝完了。他端详着纸杯，发现这是一家比较小众的咖啡店，纸杯上的图标是一个咖啡拉花状的棕色爱心，是个极具设计的复古感logo。图标边贴着饮品店的标签，上面写着“庄先生”。
蔚然忽然很舍不得丢掉这个普普通通的纸杯。
但喝完了还不丢掉纸杯，把垃圾留在庄亦楠房间里的行为很奇怪，蔚然从床上起身，拿着纸杯走出了房门。
“然、然哥。”暗香刚好回房间拿耳机，和蔚然迎面撞上，“你、你不是在休息吗？”
“啊，”蔚然不知为何有些做贼心虚，“我、我、我、我出来丢、丢垃圾。”
“怎、怎么你、你也被我传染成结、结巴了。”
蔚然：“我、我、我没、没有。”
“……”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脸上有点婴儿肥的可爱男孩看着他笑了笑，看向蔚然手中的咖啡杯，“房间的垃圾桶满了吗？我帮你丢了吧。”
蔚然心中一惊，拒绝道：“没事，我、我我还还还没喝完。”
他很少撒谎，也不会撒谎。他从来没想到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他会说出欺骗人的话，他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我回房间了。”于是他突兀地结束了对话，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暗香有些疑惑：“没喝、喝完那是出来丢、丢啥啊，你手、手上只拿着这、这个呀。”
好在他没多想，摇了摇头继续回房间拿耳机。
蔚然只觉得做贼心虚。
也许是住在庄亦楠房间太久，蔚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居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环视了一圈，原本想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但怕打扫卫生的阿姨看到以为是垃圾顺手丢了，于是把抽屉打开，把码放整齐的物件们取出来，给这个朴素的纸杯腾了一个位置。
蔚然在收纳东西的时候像有强迫症似的。田筱萱之前看到他的抽屉里每个物品都卡得严丝合缝，甚至数据线的插口都要朝着同一个方向，就吐槽道：“你的数据线是要去军训吗？”
一丝不苟的抽屉，就像蔚然一丝不苟的人生。
而如今抽屉被打乱了。
蔚然看着变得不再整齐的抽屉，不再像过去一样会觉得浑身难受，反而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
他怕残余的咖啡液会把纸杯弄得发霉腐坏，便在房间的洗手间里把杯子洗干净，又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把水分擦干净，这才重新放进了抽屉里。
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幼稚且没意义，可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就是想收集和庄亦楠有关的一切。
这个普通的一次性纸杯，仿佛一个烙着庄亦楠名字的甜蜜回忆。
做完这些，他才再次回到庄亦楠的房间，在他的床上躺下。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庄亦楠已经借着账号的情侣关系，直接进了他的游戏房间，正拉长嗓子喊他：“蔚——然——你人去哪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