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那就过来双排。”
    暗香看向蔚然，似乎在找拒绝的借口。
    可庄亦楠此时也在问蔚然：“双排？”
    暗香只好移回了视线，认命地打算上十七的双排车。
    开玩笑，庄亦楠找了蔚然双排，蔚然难道还会和别人排吗？
    出乎他意料的，他听见蔚然说：“不了吧，教练不是说让我多和射手练练联动吗？”
    居然是婉拒了庄亦楠。
    蔚然说完，抬起头来，发现十七看着自己格外耐人寻味。他有些疑惑地看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十七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
    几天过去，庄亦楠总结出来，蔚然是越来越难约了。
    微信的聊天框里从你来我往地一天能发上百条，骤然变得安静，仿若一潭死水。
    睡前庄亦楠想去蔚然的房间给他说晚安，却见对方听见脚步声就熄了灯。
    吃饭的时候也不再和他坐一起，两个人不知是故意还是只是巧合，刚好处在桌子的对角线。
    他约了几次蔚然双排，可蔚然都说要和单单、十七或者暗香排，把他搪塞了过去。
    看上去两人好像是生疏了，可是在训练赛、赛后复盘的时候，蔚然又还是畅抒己见，显得没有任何不自然。
    比赛里，蔚然作为中单也会积极地和庄亦楠沟通，配合上依旧天衣无缝。
    他浑然自成的态度，让庄亦楠觉得也许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今晚蔚然又要打排位表现分。
    他问了下队友，队友却都说要冲巅峰赛。庄亦楠此时正在训练室外的吧台泡咖啡，耳朵却精准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立刻隔着墙大声表态：“我今晚能排。”
    说完这话，心脏居然开始扑通扑通地加速。
    不是直播，不需要避嫌，这种私下里一起玩游戏，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粉丝总不至于还要窥屏选手的对战数据吧！
    蔚然从训练室走出来，靠在门框上，定定地看着他，庄亦楠不知道他是在腹诽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还是在感慨命运真是天缘凑巧。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好，那我们一会儿上号。”
    庄亦楠点了点头，背过身继续泡咖啡的时候，才缓缓提起了嘴角。
    机缘巧合下，十七也约到了暗香双排。于是曾经天天黏在一起的中野、射辅双人组，又开始两两为营地组排，就好像之前的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双排车上的氛围如何，只有当事人清楚——
    蔚然和庄亦楠依然是默契的中野队友，不需要信号都能猜出对方下一步的动向。
    庄亦楠要进野区，蔚然提前站好位置。
    庄亦楠要抓人，蔚然帮他卡对方援军的视野。
    庄亦楠玩野核的时候，蔚然就乖乖给他让中线。
    庄亦楠玩蓝领野的时候，蔚然就自觉地开始吃他的野区让自己成为中核。
    两个人默契神会，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只是蔚然不会再在报点之外，说些“都六分钟了，这个蓝可不可以给我嘛”、“对面又抓我，你看看他们”、“你人呢，别光顾着刷野”这种近似于撒娇的抱怨，也不会在游戏赢了或输了后说些“你又演我，我警告你不许再玩你那破百里玄策了”、“永远讨厌兰陵王，天美什么时候把这英雄删了”或者“这把躺赢了好爽，喜欢露娜姐姐”这种可爱的俏皮话。
    他曾经那么鲜活可爱的然然，变成了一个只会交谈游戏信息的“陌生人”，和随机匹配到的开麦的路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好像时间发生了断裂，他们从那天深夜在饮水机旁边接水时，蔚然说“我们就做普通的同事、普通的队友，好好把比赛打好就行”，直接接到了现在，中间几个月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
    庄亦楠在这辆压抑的双排车上忍不住想，那些回忆究竟有没有真实地经历过，还是只是自己午夜梦回，出于与自己喜爱的职业选手同处一屋檐下，而产生的奇异梦境。
    他原来那么期盼他们可以再在一起双排，好像只要他们在一起双排了，就能回到过去“你的血还热吗”和“霜白”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
    可是现在蔚然用行动告诉他，双排，也可以如同字面意思，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排位而已。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是最简单的同事关系，也依旧算得上朋友。
    只是忽然间，淡了。
    想要抓住一心要离开的人，就像握紧拳头去抓流逝的沙子，越用力，沙子反而流失得越快。
    睡前，庄亦楠试探地问蔚然怎么了，蔚然也只是故意装傻地反问“什么怎么了”，然后冷淡地看向他。
    这让庄亦楠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蔚然用那样冰冷的表情看着他，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沉入了海底，巨大的压强压得他的心脏都沉甸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蔚然稍微软和一点神色和他说话了，他瞬间就觉得新鲜的空气朝自己涌入，就像即将溺水身亡的人终于看到了来自水面的亮光。
    蔚然的态度就像他每天都会写的日记，这本日记曾经对庄亦楠毫无保留地打开过。
    可在平平无奇的某一天，这本日记合上了，再也不在他面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