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不管他们多么顽劣,他心中始终留了一片最温柔的地方给他们——他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即使并不是同父同母,但他们是他唯一可以称得上“亲人”的存在了。
    ……直到后来那件事发生。
    父母的缺席永远无法弥补,单向的付出总是让他孤独,由于缺少大人的引导,他开始沉迷于游戏世界。
    网瘾少年之所以成为网瘾少年,总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有旁人无法理解的孤独和脆弱。
    16岁,他看到他喜欢的职业选手夺冠,高高捧起冠军奖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fmvp皮肤……那个冷淡但英俊的少年意气风发的样貌,永远地镌刻在心上。
    要是我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就好了……
    少年忽然找到了目标和动力。
    多少个觉得孤独的夜晚,他一边打巅峰赛,一边用另一个手机回看蔚然为数不多的直播。每一场直播发生了什么他都倒背如流,回放录像都要被他盘爆浆了。crown这个id就像一座灯塔,永远在指引他前进的路,让他没有那么孤单。
    庄亦楠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蔚然。
    蔚然,他的爱豆,他的中单,他的老婆,他的冷的、但是是甜的的冰淇淋。
    ——如今这座灯塔在他手中。
    ◇ 第156章 哥哥
    终于,十七岁时,庄亦楠收到了k甲俱乐部ecw的邀请,决定去尝试青训,他将自己的决定分享给了弟弟妹妹们。本以为能够收到他们的祝福,他们却表现得很抗拒,甚至指责他自私。
    他们抗拒他的离开,并不是基于亲情,而是出于对物质的渴望,和已经习惯了他的付出和陪伴。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顾念他们年纪小,一次又一次和他们解释自己的决定,试图让他们理解,得到他们支持,直到那一天——
    他站在房间的屏风后,听到庄棱问:“可是大哥哥走了,谁还会给我买漂亮的裙子?呜呜,还有我的文具,我的游戏机,我的追星周边和专辑……”
    “没关系啊,他走了最好。”庄贺松回复她,“妈妈上次来看我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他以后要和我们抢家产的!”
    “我们又不是亲生的兄弟姐妹,你对他那么真情实感干嘛?”
    另一个弟弟说:“是啊,他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少一个人和我们分钱。”
    都说童言无忌,可这样的话像是一把刀,插进了庄亦楠心里。
    他想要在世界上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停靠的锚点,能做自己的避风港。可是在他努力靠岸、努力地抛下锚之后,忽然才发现,这个锚点根本是不存在的。
    庄敬和的别墅是中式风格,修建得像苏州的园林一样穷工极巧。别墅的主体建筑采用了传统的飞檐翘角设计,屋顶覆盖着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这么豪华的房子,庄亦楠却又一次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属于自己的避风港,到底在哪里呢?
    还没有成年的少年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睛。
    他站在屏风后,听到弟弟妹妹们的谈话,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只被绣在屏风上的鸟,看上去过着精美的生活,人生轨迹却已经被固定在针黹之间,局限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只有着扁平、空虚的内心。他像是一个迷失的灵魂,一直追寻着渴望的温暖和归属感,却始终找不到得到这些的章法。
    他忽然明白,生在泥潭中,并不一定非要竭尽全力地把泥潭变好——他也可以选择跳出这个泥潭。
    于是他走出了家门。
    ecw是个新成立的俱乐部,老板和队员们都没经验没资历,只有一颗“想参加比赛”、“想拿到好名次”的拳拳之心。
    他们单纯、赤诚、知恩图报。
    于是庄亦楠在这里找到了第二个家。
    听庄亦楠说曾经的这些事,蔚然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他缺失的那片拼图。
    没有人天生就会照顾人。
    没有人天生就是大心脏。
    要把自己打碎多少次,才能够长成现在这样的他?他才刚刚满20岁啊。
    蔚然听庄亦楠描绘基地成员们对他的好,例如“队员们会感谢我请他们吃饭,也会请回来”、“他们不会计较我在训练的时候用严格的话批评他们,他们知道我是为了他们好,不像我之前说弟弟妹妹的时候,他们总会发脾气”、“他们会记得我登场比赛的纪念日,给我准备礼物”。
    庄亦楠说,他在基地成年的时候,俱乐部给他买了很大的蛋糕,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这是他在母亲和奶奶离开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我觉得,在这里,每个人都是重要的,每个人的贡献都被看见、被尊重。在ecw,我不仅是个职业选手,更是一个被爱护的‘家人’。”
    “说起来好笑,我来打职业了,那些弟弟妹妹们除了向我要钱,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来俱乐部看过我的只有庄贺松一个人——他给我带了一瓶眼药水,却偷了我五万块,还给我惹了一身骚。”
    庄亦楠的声音很轻:“妈妈是我抓不住的,奶奶是我抓不住的,爸爸不是我的,弟弟妹妹们不是我的,可是ecw是我的。”
    蔚然偏过头,看到他说起ecw的时候,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这是少年愿意为之奋斗的一切。
    他伸出手,摸了摸庄亦楠的脸,心脏像是被人拧了一把,酸酸涩涩地疼。
    他想起庄亦楠和他一样,也是一个认定了“一生一队”的傻瓜——只是蔚然把一生一队作为美好的愿景,作为念旧的证明;庄亦楠想要一生一队却是执念,对家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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