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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欺 第37节

    她从牙缝儿里挤出。
    当枕畔人正好啊,方便她日日夜夜地思考复仇计划,送他下地狱。他死的时候,她一定会很痛快的。
    “你今生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只要他阖上眼睛,身上就会被戳七八个透明窟窿。
    “那我也一定要你。”
    他微微弯唇,夹杂几分有恃无恐,恰如其时地说,“因为我,太爱姮姮了。”
    除非她舍弃姓名,不再是王姮姬,否则她即便是骨灰也得是他的。
    王姮姬仰着头,眸中溢满血丝。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猛然见王章捂着心脏,显然是目睹了这一幕“郎灵寂……你……!”
    目眦欲裂,直挺挺地栽了下去,气息全无。
    第030章 伤逝
    王家老家主一病不起。
    许是因为五子王绍的离世打击太大, 王章再也没有回春的迹象,药石罔极,病情急转直下。
    整天睡着, 清醒的时候瘫在榻上呕血成升, 目光浑浊,喉咙里甚至失声。
    王章悲愤的眸中血丝缠绕,老人似临终前有什么话要说, 却说不出来了。
    王姮姬衣不解带地伺候王章汤药,几乎不离开病榻。找了多少大夫, 灌了多少药, 王章的病仍然回天乏术。
    前两天, 她和郎灵寂在灵堂,被爹爹看见了……
    她伏在王章床前,颤着肩头痛苦,从未、从未感到这般无助过。
    她像落入蛛网中苦苦挣扎的虫儿, 一开始就是旁人的猎物,无论怎么努力, 终究逃不脱宿命。
    王氏子弟纷纷披缟素, 泣泪如血,伤逝之意飘荡在萧瑟的风中。
    王绍的意外惨死,王章眼看着也不行了。棺木已备好,王家很有可能要面对晦气至极的双重丧事。
    位于北方的河东裴氏听闻噩耗, 不远千里前来奔丧。裴氏原是王姮姬母亲裴夫人的娘家, 裴夫人死后, 两家一直保持着联络。
    表兄裴锈一身缟白, 对着棺椁上过香后,帮忙主持丧仪之事。
    他见王姮姬容颜毁悴, 原本一张芙蓉面人气全无,甚为怜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表妹要节哀啊。祖母得知你家出了事,整夜整夜地难眠,特意派我过来支应。”
    顿了顿,又劝道,“表妹莫如去我河东裴家住几天,免得触景生情,徒增悲伤。”
    王姮姬颔首,谢过表兄好意。
    裴锈是个温润的君子,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一直对她暗藏情意。
    去裴家住几天,在平常来看或许是个好选择。但王氏此刻风雨飘摇,多事之秋,爹爹更病入膏肓,她不能在关键时刻抛弃家人。
    “表兄,谢谢你,也多谢裴老祖母的关怀……”
    裴锈摆摆手打断道:“当然不是要姮姮你现在去,想清楚了再答复我,我裴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他表妹王姮姬血统高贵,父家琅琊王氏,母家河东裴氏,无论哪一方都是她坚强有力的后盾。如果两家能亲上加亲,最好不过。
    王姮姬淡淡唔了声,身心麻木。
    雾濛濛的天空,阴翳萧条的灵堂,摇摇欲坠的太阳,很给人一种豪门夕晖的感觉,琅琊王氏百世公卿一朝而坠。
    当年先祖衣冠南渡时,曾预言“淮水尽,王氏绝”,而今淮水依旧川流不息,琅琊王氏却遭遇了百年来最大的难关。
    家风家训依旧在,祠堂中象征荣耀的宝刀依旧闪着辉芒,王氏进入了中衰时代,大厦将倾。
    王章这一代,虽无大功也无大错,王氏子弟倾向于温吞内敛,平流进取,被讽刺是“仰赖先祖冢中枯骨”苟且富贵。
    王章一死,王家连这点苟且的富贵都保不住了。
    老家主奄奄一息,新家主人选未定,王氏满门子弟虽能文能武却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端端是最薄弱的时期。
    陛下偏偏选择在这时候发难,怕是看准了这一点,要将以王氏为首的门阀一网打尽。
    朝廷中,有文砚之制定各种有利于皇权的礼仪制度,有司马玖墙头草游离于王氏与帝室之间,有陈辅一干老臣对王氏口诛笔伐……王氏处于十面埋伏之下,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王绍的意外惨死,成了云淡风轻的茶余饭后笑料。皇帝支使文砚之杀了王氏子弟,这笔屈辱的血账竟不了了之了。
    王戢因有江州的战功在身,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许多王氏子弟暗地里听他的意思,以他为家主,寻求庇护。
    五弟意外惨死,王戢连日来心力交瘁,悲伤愤怒,有种找不到方向的茫然无力感。
    整个家族的未来被乌云罩住,漏不见半丝天光。
    王戢当然想保护弟弟妹妹们,庇护王氏所有族人。可他擅长的是武功,是上阵,是杀敌,是攻城拔寨,是指挥千军万马。蓦然要在心术权谋上和帝室内较量,以己之短对旁人之长,必输无疑。
    文成武德,文武合并才能定天下。
    如今他虽驰骋沙场于外,却少了运筹帷幄于内的人,相当于两条大腿被砍断了一条,连走都费劲,遑论跑了。
    王戢好像拥有千钧力气却被绑住了双手的壮汉,空有安定天下的武功,兵权被皇室收回,无法施展。
    回想起来,整个家族走下坡路,正是从爹爹不计后果地答应九妹任性退婚开始的。
    九妹引狼入室,看错了文砚之,与文砚之定婚,使整个家族危如累卵。
    贵族子女的婚姻,岂能自己决定?
    他当初娶襄城公主,也是父母之命,政治婚姻,成婚之前两人都没见过面。
    一步错,步步错。
    文砚之那样清高的一个酸腐书生愿意入赘王氏女并非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搅黄姮姮与琅琊王的婚事。目的一达到,斯人立即不装了,脱离王氏回归朝廷。
    姮姮被利用了。
    因为姮姮的悔婚,琅琊王与琅琊王氏分道扬镳,各自的力量都被削弱了一半,渔翁得利者是龙椅之上的皇帝。
    文砚之一开始接近姮姮开始,便是怀有目的的,王氏落入了别人的彀中。
    好生恶毒的诡计。
    遥想当初在江州战场,他和琅琊王氏一武一文,要兵力有兵力,要权谋有谋权,琅琊王氏的地位固若金汤,天下是囊中之物。
    而今祸起萧墙,王郎两家从内里开始烂,内讧、猜忌、分道,破了这金汤。离了紧密合作,无论王氏还是琅琊王都无法与皇权抗衡。
    文砚之和皇帝竟用了第三者插足撬墙角的龌龊办法,拆散琅琊王氏与琅琊王的合作,居心之毒,令人恶寒!
    为了王氏象征荣耀的宝刀能传承下去,为了对付朝廷那些叫嚣的杂碎,为了挽救王氏摇摇欲坠的大厦,为了报五弟王绍的血仇——
    王戢再度找上了郎灵寂。
    谢他来灵堂吊唁。
    一别数月,关系邈若山河。
    从前并肩作战无坚不摧无话不谈的同袍,相对而坐,却无话可说。
    因为姮姮的悔婚,两家撕破脸了。
    郎灵寂没有想象中那般冷血无情,客既来,命人上了一壶水色至清的茶。
    “请用。”
    王戢托着莲瓣盏不是滋味,内心比茶水还苦。当初王氏对琅琊王弃如敝屣,如今遇上困难,又苍蝇似地找上门了。
    退婚之事其实他根本不同意,是爹爹和姮姮被那寒门书生迷惑,一意孤行。
    王戢心中憋屈,将茶一口饮尽。
    “雪堂,可憎恨于我?”
    那日郎灵寂放下身段,求他规劝九妹,莫要退婚,否则会落入皇帝的圈套中——王戢却坐视不理。
    “有些。”
    郎灵寂声色平静地承认,“不过终究因为我和陛下的基本国策有分歧,我才遭贬谪,怪不得王氏。”
    他现在确实是半朝半隐的状态,周围是荆条搭建的篱笆院,这些日他一直寡居此处像个林栖谷隐者,朝廷再无他琅琊王一席之地了。
    王戢深深吸一口气,愈发惭愧。
    “能说给我听听吗?”
    后半句王戢没好意思说——朝廷现在也无他王氏的一席之地了。
    郎灵寂道:“陛下准备采用法家和儒家的手段治理国家,而我一直遵循伯父所定下的黄老之术,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讲究的是不扰百姓,说白了就是不干涉豪强吞并土地、包容门阀各种逾矩行为,豪门中有作奸犯科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陛下现在正在实行的严刑重典截然相反。
    王戢听不懂这些高深的治国之论,但听到他还管爹爹叫伯父,鼻头蓦地一酸,“我们两家,还能回到从前吗?”
    郎灵寂一贯柔韧幽深,有什么话不喜明说。
    “陛下为难琅琊王氏了?”
    王戢黯然将实情相告,“爹爹病危,宵小之辈一股脑地涌上来,我独自一人实在难撑,家中族弟还要依赖我发号施令。”
    “陛下科举改革,摆明了要任用寒门,将我等门阀世家边缘化。陛下更行刻碎之政,处处制定法令,蚕食我世家的资产和田地。新任太常博士更是将我门往死里弹劾。五弟的惨死,压得我合族喘不过气来。”
    事到如今他不怕郎灵寂笑话,琅琊王氏虽外人看来满门珠玉,却败絮其中,再出不了像先祖导那般经天纬地的杰出人才了。
    “找不到破局之法!”
    郎灵寂听了王戢的描述,道:“科举改革不必担忧,空有理想,实行不下去。刻碎之政蚕食世家,得罪的也不只有琅琊王氏,迟早会把世家都得罪光。”
    除了琅琊王氏,还有陈郡谢氏,河东裴氏,九州大大小小的士族数不胜数。
    “……所以不用怕。”
    王戢闻此骤然似遇一缕天光,拍桌子茶水四溅,“当真?”
    一欣喜连过往隔阂都忘了,追问,“具体该怎么做?”
    郎灵寂说,“本朝南渡后,凭着世家大族的扶持立国,如今刚过去几十年,天下大势还掌握在士族手中。”
    豪门士族掌握着极端财富,存在并不合理,或许将来有朝一日会被底层人推翻,但远远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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