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大事,可文书类的工作,监生们还是能做好的。
谢柏峥被分配的任务,是协助文选司郎中面试通过算学考试的举人。一队十人,排成一行,让考官们挑选。
到这一步基本不会再考什么文采算学,没那个时间瞎耽误功夫。按照往常惯例,主要就是看脸。
大家都是举人授官,不打算再考进士,文才想必也都差不多。
既然不能靠才华,那就只能靠脸吃饭了。
虽然“以貌取士”,但其实也是固定标准的,尖嘴猴腮的不要,斜头歪脑的不要,太胖太瘦也都不行。
另有,长相周正的为一等之类的细则。
总之就是公平地看脸。
谢柏峥在户部文选司忙得连轴转,每天一睁眼就是看人,简直是看到人就晕。一闭上眼,就感觉又要开始数人家脸上到底长了几个痦子。
历时半个多月,总算是把几百名举人都下派到各地方了。
不过户部的观政却还没结束,哪怕是吏部也不能把监生要过去,做完苦力就立刻把人丢回去。既是观政,那自然也是要学一些真本事的。
只是开头这段时日太忙,这才顾不上教学。
文选司崔郎中这几日带着谢柏峥做事,觉得这年轻人难得既机灵,做事又细致,这样踏实的年轻人倒是值得好好教一教。
只是一连忙了这么多日,难免精力不济,还是回头再琢磨吧。崔郎中与他道:“明日刚好修沐,也放你们一天假,后日再来衙门吧。”
谢柏峥自然服从安排,他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谢柏峥从吏部的衙门出去,转过一条街,青竹早已备好马车接他。因为在吏部观政,不想叫旁人觉得他贪图享乐,故而准备的马车很小,停得也不近。
只是马车虽小,里面却内有乾坤。
庆王府从来都是最舍得花银子的,马车已经往小了准备,那么坐垫一定要又柔软又舒服。瓜果点心匣子应有尽有,再煮上一壶茶解乏更是必不可少。
除此以外什么熏香,脚蹬之类的都是精挑细选。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马,是从庆王府挑出来的,脾性温和又稳健,连毛发都格外顺滑。日常也不吃干草,而是吃豆渣饼。
只不过谢柏峥每日从文选司衙门出来时,基本是累得连话都懒得说,坐着就能睡着。因此他只感觉到这马车虽然小,意外地却很稳当。
谢柏峥上了马车,青竹便从匣子里取出一封帖子。青竹道:“少爷,这是叶世子差人送来的,公主娘娘办宴会,也请您去呢。”
谢柏峥拿起来,一边拆开看,一边问:“公主办的是什么宴会?你家王爷会去吗?”
“这时节刚好是端午宴,如今天气渐热,池亭赏鱼是最好的。”青竹道:“听说公主府上有太后娘娘赐下的锦鲤,在水里游起来可好看呢!”
“小王爷往年是不爱去的,可若是少爷您去了,咱们殿下自然也要去。”
谢柏峥笑着摇头,伸手:“你家王爷今日没写信?”
“没有。”青竹道:“殿下说,估摸着今日少爷您在吏部就该忙完了,故而叫我们将您偷偷劫去王府,就不回国公府了。”
谢柏峥撩起马车的帘子一看,说话间已经能见到庆王府的大门了。谢柏峥无奈地下车,祝禧公公早就在门口等候着。
祝禧笑脸相迎:“郎君可算到了,小王爷等着您呢。”
神秘兮兮的。
谢柏峥跟着人往里走,进到一处宽敞的院落。渐渐的,跟着的人都退开,谢柏峥一人往里走。
院落中,有好多盛开的梨花树。
霍靖川手中卧剑,站在梨花树下。霍靖川一见他,便笑起来:“王妃许多日不曾见我,也不知想不想我?”
“前些日子学了一套新的剑法,我练给你看好不好?”
谢柏峥期待地点头。
今日的霍靖川,虽然说是要舞剑,其实穿得十分飘逸好看。一身白色暗纹的长袍,中间一段很好看的束腰。
人一动,风吹得衣摆凌空起舞,煞是好看。
飘飘欲仙,配“神女”的确也不为过。
谢柏峥看不懂剑法,却懂得好看。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晕人了,他晕霍靖川,简直看得入了迷。
霍靖川这一套剑招本也不是为了学来打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引诱读书人。因此他把原本的剑法做了改变,总之动作怎么飘逸,怎么好看就怎么来。
中间略过不提,收尾的动作就更是利落潇洒。
一柄剑在他手里当真是挽出了花。
最后梨花被惊得飘起来,落下了一两朵到了衣领上,滑到肩膀上。谢柏峥忽然就想起了长安县中的那个小院,那时飘起的梨花,那天夜里赶来见他的霍靖川。
霍靖川收起剑,看人。
他问:“喜欢吗?特意为你学的。”
谢柏峥点头。
两个人在梨花树下席地而坐,发带缠绕在一处,亲亲密密。谢柏峥看着落在霍靖川肩上的梨花问:“这个时节哪来的梨花?”
霍靖川猜到他要问,“我让人从山上移栽下来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说的正是这个现象。山脚的花已落尽,山上的花却才盛开。
霍靖川摘下一朵梨花,在指间递过去:“已在我府中养了好几日,就等今天给你看。这几日总担心你忙完了吏部那些事,却赶不及看到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