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起司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凉气。
按照人数造的木筏却坐不下他,说明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带他走。
既然这样,等他们回去,真的还会回来接他吗?
洛起司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因为满脸的血,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们、你们就在后面拖一块木头,我趴在木头上,不会影响你们,好不好?”他哭着说,“别丢下我一个......”
没有人响应他,洛起司没办法,只好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沈渡缘,却被他脸上的冷漠与回避刺痛了。
他知道在场的没有一个会救他,眼泪反而渐渐收了。
那层浮于表面的懦弱褪尽,洛起司那张温吞软和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子狠劲,但他低着头,众人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他瘦弱、萎靡的身躯,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彻底绝望。
因此,当他们启程,没有人能想到洛起司会突然间冲过来,发了疯一样扒在木筏上。
整个木筏瞬间摇晃起来,所有人都重心不稳,快要翻进水里。
陈阿波站在边上,立刻给了他一记窝心脚:“放手!”
这一脚踢得洛起司快要吐血,但他双手死死地扒在木筏边缘,一点也不动摇——反而因为这一脚,木筏晃得更厉害了。
楼寂差点跌进海里,大喊:“别踢了,就让他趴着,看他能坚持多久!”
洛起司毫不犹豫,左手猛然插进木筏缝隙,那一刻血肉翻飞,他却像不觉得疼,直至自己死死卡在了上面。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陈阿波看了眼艾斯汀,见后者没再说话,便悻悻道:“行,就看他还能撑多久。”
木筏实在不大,几人都怕剧烈的打斗会导致翻船,不敢再有大动作。
洛起司吐出一口气,支起上半身,更多地趴在木筏上。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浑身刺痛,海水不断刺激他身上的伤口,左手的伤口尤其疼,跟断了一样,他都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有勇气塞进去的。
血一直在出,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失温,他有点发抖。
只要两小时,坚持两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不对,木筏慢一点,那就四个小时.......
洛起司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直到猝不及防间,艾斯汀来到他面前。
诧异间,洛起司抬头,看见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黑夜、大海、木筏、伤口,所有能够组成噩梦的元素,都不如艾斯汀脸上的冷漠更让他恐惧。
艾斯汀抬脚,不顾他的尖叫痛呼,将他的手像冒出洞口的地鼠往回踩,一下,两下,三下。
洛起司抓住他的脚,不仅没抓到,反而在空档里失去平衡。
只轻轻一脚,洛起司就失去支点,没入水中。
经过几度爆发,他的肾上腺素清空,肌肉糖原也消耗殆尽,再想挣扎,就只能徒劳地抓住一手的海水。
最后的时刻那么迅速,又那么缓慢,洛起司无比清晰地感受着坠落和窒息,陷入黑暗。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秒,他隐约看见一道身影落入水中,向他游来。
第十八章
轰隆——
一声惊雷,洛起司从梦中惊醒。
满头是汗地推开窗,夜风吹进屋里,带来一丝凉意,他才从那种闷死人的窒息感里缓过劲。
他又做了那个梦。
已经睡不着,洛起司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咕嘟嘟喝了个精光。
他所在的房间很简单,上床下桌的三人间,除了衣柜、桌子,没有多余的摆设,是普通的学生宿舍。
只不过,这是平民专供的宿舍,在这座贵族学院里基本没有室友。
喝完水,洛起司放下杯子。
湿润的杯沿有水珠流下,沾湿了下方的报纸,以及上面的字句。
“惊!网球冠军竟是孤岛杀人犯!”
左手阵阵隐痛,洛起司重新用被子裹住自己,庆幸自己没有室友。
从那天之后,他变得很怕冷,哪怕在夏天也一样。要是有室友的话,肯定接受不了他大夏天也不开空调。
事情已经过去小半年,被踢下小木阀沉入海底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沈渡缘却跳下来,救了他。
后来的事,就是沈渡缘带他回到古堡,剩下的人坐着木筏逃生成功,在两天后返回,救生船将他们带离孤岛。
在孤岛上,他们是被困在一起的囚徒,是必须依仗彼此的同伴。
可回到现实世界,被压缩至最小的阶级差异就放大了——不,应该说是恢复到原状。
洛起司很少再见到其他人,又成了那个微不足道的穷学生。
时间过得很快,他都快忘了这些事,直到某天,新闻上开始反复播放同一个事件,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新闻上说,是楼寂杀了周舒。
杀人动机,是楼寂的旧伤。
联邦神经连接技术发达,换上假肢,可以比原装的更灵活、更有力。因此有了规定,不允许佩戴假肢者参加任何体育比赛。
而楼寂换上假肢已经有半年,尽管是在获得冠军之后才发生的祸事,但她隐瞒了所有人。
在孤岛时,她的腿总是痛,还得完成高负荷的运动量,不得不经常避着人调试,但百密一疏,还是被周舒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