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忆离她很遥远，但是回忆起来，完全不需要什么力气，轻轻松松。
    “小时候住在海边啊？”苏观表现得很是惊讶，“那你有没有跟着你妈妈一起出海？”
    不是亲生的，肯定是养母。苏观心里面有底。
    “没有，没有出去过。”顾奕西否认得很快，继续说下去。
    她在海边的日子过得清贫却深刻，她后来甚至还有了一个妹妹，一家四口人过得和谐美满的生活。
    只不过有一天大风来了，妈妈返航的船也受了阻。
    苏观的心
    陡然提到嗓子眼，吞咽了口唾沫，立刻道：“那阿姨没事吧？”
    看顾奕西的表情，像是出问题了。
    “那天风很大，我们一家人等了一天没有等到妈妈回来……后来我再也没等到她回来。”顾奕西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更加平静。
    苏观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再也没有等到她回来的妈妈，就是顾奕西刚刚口中不怎么努力的那位母亲——但是她总是想法设法地逗顾奕西开心。
    这样温暖的母女，就被海上的风浪无情地剥夺了见面的权利吗？
    “那……节哀？”苏观试探着安抚。
    然而顾奕西又摇摇头：“不，不是。”
    她接着说了下去。
    她们娘仨没有等到妈妈回来，却有一对行色匆匆的黑衣人来到威镇，操着一口陌生但是标准的腔调。
    那些人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间贵气不已。唯一留在家中的成年人，感受到了来者的压迫。
    她们来路不小，轻轻松松的一句“你们的大女儿不是亲生的”，轻易击碎了尚在童年的顾奕西的塑造起来的一切，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人带走了。
    苏观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此前依稀知道顾奕西似乎是被人找回来的，但并没有想到事情的经过会是这样。
    “那会儿你还不叫这个名字吧？”
    顾奕西轻轻点头，说：“是啊，那会儿我不叫这个名字。那会儿我只有一个小名，她们叫我……润润。是和水有关的东西。”
    言谈间虽然还是风轻云淡，但是苏观已经明显察觉出顾奕西情绪的波动。
    虽然现在的生活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别，但是她一定还会想起咸湿的海风。
    在那个小镇上，有她珍而重之的宝贵记忆。
    在那里，润润有两个妈妈，虽然两个人性格各异，但都为了生活努力……后来她还有了一个小妹妹。
    “可惜，我还没见过妹妹长大的样子。”顾奕西叹了口气，继续道，“顾家人当时把我找到，带我回去的时候，一路上我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家。”
    “……不过最后我还是妥协了。”顾奕西笑了笑，无奈耸肩：“要是不妥协的话，遭殃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
    她现在身体状况沦落到这种地步，很难说没有那些人的推波助澜。
    上辈子她不明白，只以为是母胎带来的毛病——亲生妈妈顾言雨是beta，服用了某些特定的药物，影响了她也不一定。
    顾奕西以往就是这么天真地以为，直到自己被流着同样血脉的“家人”暗算的时候，她才知道有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我是不是很讲信用？而且还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那种。”顾奕西忽然话锋一转，变成了轻快的口气，冲着苏观说话。
    黑夜中只有点点的碎光落在她的脸上，苏观看不真切，但是她依然能够想象得出顾奕西嘴角微扬的得意模样。
    “是是是，很有风范，很大气。”这一点毋庸置疑，苏观立刻承认。
    原来顾奕西小时候在海边长大……那么这一次她们不能出去旅游，其实顾奕西才是更伤心的那个吧？
    莫名其妙地，苏观说了句话：“话说回来，你当时在小镇上面，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心里面如有一只蚂蚁啮着她一样。
    明明没有参与顾奕西的过往，却还是想要介入，想要了解，想要参透。
    小润润没有好朋友的话，童年生活一定会在某个时候感到无聊吧？谁愿意一直和大人呆在一起呢？
    于是她问了这个问题。
    等候回答的几秒，苏观忽然有一瞬间想要入睡的冲动——这个答案，无论是“有”还是“没有”，她似乎都会觉得不太舒服。
    正当她准备开口让顾奕西不用回答的时候，后者已经开口了。
    “嗯，时间太长了，我都忘记了。”
    顾奕西语气平淡，说自己都忘记了。
    脑海里面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一个偶然来到海边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假期的缘分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
    得到了这个回答，苏观悬着的心竟然落下，说：“哦，那就是没有啊。小润润小时候就没有人陪，感觉好可怜。”
    顾奕西回怼时毫不留情：“嗯，嘴上说我可怜，心里面是不是已经乐开花了？”
    “哈，哪有乐开花？”在晚上苏观似乎更容易压下自己的嘴角，“我还在心疼小润呢。以前不好，现在总好了吧？”
    “嗯，现在好。”
    被下覆盖的一双手交握得更紧。
    现在好。顾奕西这么告诉自己。
    ***
    “这还真是到倒反天罡，苏观居然真的不接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