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我们就捡到了润润,正好是个女儿,我们就决心养大她。但后来意外嘛,又有了一个孩子……”
苏观低着头,剥虾,没说话。
又有一个孩子么。
那躺在病床上面的那个人,和她,和苏雅瑛,其实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苏观意识到这个事情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奕西,却发现顾奕西一直在看着她,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文凡和周霞鲤还请求她们在这里过夜。
躺在床上,鼻尖充盈着咸湿的舒爽气味。
“顾奕西,”苏观叫她,“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些。”
顾奕西问:“没看到什么?”
“我没看到昏黄的电灯,也没听到滋滋乱响的声音,也没有蚊子碰撞……窗户也关得好好的,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有。”
顾奕西笑了,苏观却还在指责她:“你告诉了我的我都没见到,更别提你没告诉我的了。”
“可是你现在知道了。”顾奕西说。
不得不说,宿命的交织太过离奇,卷入其中,就会被缠缚住,不可逃脱。
“……嗯,我现在知道了。”
“那你会原谅吗?”顾奕西又问。
苏观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是你的话,那有什么?”
是顾奕西的话,当然会原谅。
“我说的不是我。”沉默片刻后,顾奕西说。
一瞬间,文凡、周霞鲤两个人的脸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苏观说。
顾奕西偏过头,忽而将热气埋入苏观的颈窝,不自觉但亲昵地蹭着她。
“回去决定吧。”苏观说。
“……那可能晚了。”顾奕西压低了声音。
“什么晚了?”
顾奕西好半天没坑神,只说:“我们明天出发吧。回去就知道了。”
第87章
泰安医院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这么忙碌过,但是这些天不一样。
医院顶层,所有人都面带惫色,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路过,去确认相关的数值。
她们在处理一个转院来的病人。
本来转院前后,两家医院治疗alpha腺体功能的技术可谓是旗鼓相当,但是这位苏姓病人在上家并没有得到合适、妥善的治疗,很快转移到了她们医院,进行治疗。
问题就在于这位患者转院前后选择的医院,论起治疗腺体这事,都在国内数一数二了,上家束手无策的事情,她们也不一定能够治好。
好在这位病人家底厚实,供得起各种设备高昂的使用费。
可以维持生命,但是治不好这个人。
泰安医院的医生彼此心照不宣,这位病人的后半生说不定就要在病床上面度过,做个植物人。
她们当初将这个可能与病人家属说了,家属反应激烈,豪言说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女儿
救回来。
医生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
文周沁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着出院。
是的,尽管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她心中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觉得自己不会有事。
怎么会有事呢?一切都应该在她的掌握之中才对:找到自己的亲生妈妈,进入苏家,生病,换姓……
一切都很顺利,不可能到了最后一步就出问题的。
但是让文周沁心里愈发冷的,还是她无休无止地辗转:从普通病房到icu,从手术台下来又要回病房躺着,还有数不清的大型机器等着她。
正当她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有人说要推她离开,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结果实际上是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医院,然后重复之前的那一套。
听说,她的各项检查都出了问题,身体器官的每项功能都出了问题。
衰老、最后逐渐凋零。
换了居住的地方,大机器还是没有忘记陪在她的身边,文周沁只能在间或的睁眼闭眼间有一点理智,幻想自己本该健康的未来。
有一次苏雅瑛来看她,她告诉苏雅瑛,说自己在受刑。
像西西弗斯所受的苦难那样,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妈妈,您会治好我的,对吗?”
苏雅瑛答应了她。
后来苏雅瑛去问移植器官配对的事。
“苏女士,我很能理解您对孩子的关照之情。”医生安抚情绪激动的苏雅瑛。
苏雅瑛并不能平静下来,说:“我和她是母女关系,她就不能用我的腺体么?”
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一瞬,医生戴着口罩,只余下的两只眼睛竟然弯了弯。
“女士,您是不是忘记了您是一位omega,而您的女儿是一位alpha?而且哪怕您是alpha,直接更换腺体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普通人的腺体要是从身上取了下来,多半只有一个死字。何况腺体移植、配对又是另外一件事。
苏雅瑛:“我和她是血亲,血亲都不能帮上忙吗?”
医生咳嗽了两声,说道:“可以是可以,血亲可以帮上忙。”
血亲帮上忙的地方是有,但是现在这么危急的情况,只是血亲关系可能帮不上大忙。不过医生看苏雅瑛态度激烈,她还是带着苏雅瑛去做了检查。
一路上,苏雅瑛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才能救回自己的女儿,失散多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