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怪你,只是摸头会长不高。”梁听叙假装轻咳两声。
嗯?
就因为这个?
盛意一脸哭笑不得道:“你现在已经比我高了啊,”他还顺势比划比划两人的身高,“你都快一米八了吧。”
“还不够高,我还要长高。”
“长长长,这才初三,肯定还能长。为什么那么想长高啊?”
“你说你喜欢很高很高的大人。”
盛意晃来晃去的腿骤然停了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听叙:“你居然还记得,我的意思是,我也想长那么高。你不长那么高我也会喜欢你啊,毕竟你长得好看嘛。”
“哦,”梁听叙扭头看他,侧身拉开琴包,拿出小提琴,“你和我搭话,我很开心。”
“开心还不让我碰你的头发。”盛意嘟囔。
“没有不让。”梁听叙有些着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盛意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大笑出声:“知道你不喜欢被摸头啦。”
“不是的,”梁听叙拉过盛意的手,轻轻搭在头发上,“你可以摸。”
盛意一瞬间想起梁听叙小时候,软糯糯地抬眼看他,拉着他的手搭上头发,对他说:“你夸夸我。”
长大后的可爱藏得有点深呐。
盛意轻柔两下,喃喃道:“都给你揉乱了,得找人帮你弄弄头发。”
等梁听叙做完造型,换上衣服,感慨一句“真帅”,便拿开敷冷了都毛巾问他:“要合奏一遍试试吗?”
梁听叙:“我去帮你重新热热毛巾。”
盛意:“我手没事了,合奏一遍先。”
梁听叙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真的吗。”
盛意绽开笑脸:“真的。”
不是真的又能怎样。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拉着梁听叙去了练琴处,看着梁听叙站在他的右后方,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合奏了一首《春天奏鸣曲》,贝多芬的f大调第五小提琴奏鸣曲。
明朗轻快的氛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明明围了不少人,盛意却仿佛只同梁听叙一起置身春意盎然的草原上一般。
他拉着梁听叙转圈,轻快地在草坪上奔跑、跳跃,又顺势躺倒在春天小草刚萌芽的草坪上,柔软的小草尚且沾着清晨的露珠,打湿了他们的背,阳光洒落眼睫,他甚至闻到了草地混合泥土的芳香。
抬手遮挡阳光,仍有五颜六色的光晕绽放在他眼前,像草地角落里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花朵一般。
他一转头,梁听叙正对着他笑。
一曲毕,身边响起掌声。
盛意回过头和梁听叙对视,似乎刚刚分享了同一片梦境,两人的眼底都有光。
盛意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将发疼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临上台前,盛鸢例行叮嘱:“做到最好,不允许出错,知道吗?”
盛意往常都会亮着眼睛,签军令状似的大声答应,但这回左手还在发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完成这场演奏。
完不成也要完成,好不容易能再度和梁听叙再合奏一回,好不容易刚合奏便完美得天衣无缝,仿佛进行了一场灵魂交流。
要是他出错了怎么办?
千斤压力骤然朝他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回答呢?”盛鸢问。
“知道了。”盛意说。
候场时,盛意和梁听叙并排站在幕布旁,等待上一组完成演奏。
他分明阔别舞台不久,前不久刚参加过一场钢琴比赛,如今台上的闪光灯却晃得他有些晕乎,指尖也不受控地发颤。
梁听叙牵住他的手,神情担忧:“随时可以退赛,不要勉强。”
盛意笑:“说什么呢,都站在这里了,上台紧张很正常。我可以。”
梁听叙没再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指尖。
轮到他们,两人朝台下鞠躬,掌声潮水般涌来,盛意深吸口气,落座钢琴椅,将椅子调到合适的高度,手指轻轻搭上琴键,和梁听叙对上视线,交换眼神。
梁听叙拉响的第一句便将整个场馆带入春天的氛围中,盛意也放松下来,像他们之前合奏那样,像他们刚刚合奏那样,顺着梁听叙的节奏,将自己彻底交给春天。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梁听叙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
他们再度来到草坪上,在草坪上翻滚嬉闹,在树下乘凉,牵着手转圈,然后,戛然而止。
盛意左手僵直地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着,眼睛微张。
小提琴还在拉,没有停止。
继续,得继续。
盛意迅速调整,顺着梁听叙弹奏的位置继续往下弹。
但只有右手摁出了声。
左手刚刚一阵轮指,此刻抽疼得不行。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只是酸,他还能弹得了,但压力压得他疼。
小提琴也停止了。
底下声音嘈杂。
不知为何,原本听不清的话语此刻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竟然停了?不应该啊。”
“那可是盛意诶。”
“怎么回事,还压轴,真让人失望。”
盛意望向观众席,一眼看见母亲铁青的脸,犹如被定住一般,无助地睁着眼睛,搭在琴键上的手也逐渐滑落。
“不要离开琴键,盛意,”眼前闯入梁听叙的身影,梁听叙正对着他,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关系,再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