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抬起眼,扯了扯对方身上的婚服,同自己的比了比,清澈的大眼睛里没了一点聪明劲,打着酒嗝道:
“是的呀,一样的,你,嗝,你就是我娘子。”
同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许风亭叹了口气,心道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连他是谁都认不出了。
“你方才在外面,一直陪着那群人喝酒?”
“嗯!”
顾谨笑得颇为自豪,醉醺醺地说:
“我将整个寨子的人都喝趴下啦!”
许风亭沉默了,总算明白对方口中的胜局是什么,原来是想将一寨子人灌醉,趁着众人不备,举兵攻上乌龙山,结果把自己灌成了这幅鬼样子。
真亏他想得出来。
顾谨忽然推开许风亭,打开窗户,探身向外又吐出秽物,一声一声的,听得许风亭直皱眉,心想这人不会喝到胃出血了吧。
他抬脚往门口走,打算出去讨点醒酒的汤药,却被顾谨拉了回来:
“不能出去,他们不认识你,外面,不安全。”
许风亭理解了好一会对方的意思,才明白过来。
剿匪的官兵应当已经上山,而“他们”指的便是顾谨的手下,那群人并不认识他,若是出去容易被误伤,留在顾谨这会比较安全。
顾谨说完,又是一阵恶心,扒着窗户继续吐,这一下似乎是吐干净了,他爬在窗边,一时间有些懒得动弹。
许风亭看不过去,将人捞了回来。
醉酒的少年回过头,捂着肚子,眉眼耷拉着,声音委委屈屈的:
“娘子,我好疼啊。”
许风亭给对方倒了点水递去,哄道:
“多喝点水就不疼了,吐了也要喝,知道吗?”
顾谨乖乖接过,刚喝一口就往外吐,但还记得许风亭的嘱咐,吐完继续喝,到后面总算是渐渐进了水,没再吐了。
应当是没事了。
许风亭将顾谨带回了床上:
“好了,睡觉吧。”
床边还有张美人榻,许风亭打算去那里将就一晚,然而才刚一起身,便被顾谨拽了回去,一下没站稳摔到了床上。
醉鬼又黏糊糊地蹭了过来。
“娘子,你要去哪里。”
许风亭将人推开,起身道:
“我去美人榻那睡一觉。”
少年迷茫地看来,似是不解:
“你是我娘子,为何不同我一起睡?”
许风亭一下失语,不知道该如何同对方解释,在现在的顾谨眼中,他就是对方的娘子,怕是怎么样也说不通。
思及此,他不再多言,直接下了床,正欲离开,却觉身后安静得有点不对劲,一回头,便对上了双含泪的眸子。
!!!
“阿谨,你,你别哭。”
糟糕,他怎么忘了这孩子爱哭的毛病。
还来不及感慨,便听对方低低啜泣道:
“阿娘走了,父王不要我,现在就连娘子,也不要我了吗……”
十年未见,这小子的哭功竟然升了一个档次。
兀自诉说着破碎的过去,静悄悄地落着泪,将那张精致俊俏的面容,愣是洗出了一股可怜劲,任谁也狠不下心离去。
许风亭叹气,爬回床上,将自己缩到角落:
“别哭了,我陪你睡。”
顾谨抹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一点又一点,最后如愿抱住了对方。
他埋在那头乌发里,任由兰草香将自己包裹,迷迷糊糊入睡时,嘟囔了一句:
“阿娘……”
屋外传来一阵声响,寂静的山寨瞬间被厮杀声吞没。
无论外面如何喧闹,都没影响到屋内二人分毫。
许风亭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后背时不时就被磕到,疼得他一夜醒了好几趟。
半睡半醒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这一次疼极了,他瞬间惊醒,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被翻了个面,背部热热的,还有些隐隐的疼。
“你这里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许风亭回过头,发现是顾谨,对方的神色凝重,不似昨日醉酒时的懵懂,看起来应是醒了酒,恢复正常了。
“只是被撞了下,过几日自己就好了。”
这是陆二在马车上的手笔,当时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疼得很,害他一整晚睡不着觉。
顾谨皱了皱眉,不太赞同地说:
“你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伤,若是瞧见了,定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要不是今早不小心碰到这人,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他都没发现不对劲。
许风亭无所谓地笑了笑,心想就算自己瞧见了也不会在意:
“看着严重罢了,其实没什么的。”
他的身体就是很容易留痕,轻轻一撞看起来都很严重。
顾谨没答话,他重新上了点红油,替人揉开淤血的地方。
“嘶——!阿谨,别弄了,真没什么的。”
本来不疼,现在是真的疼死了,一大早就受这种折磨,太痛苦了些。
面对许风亭的叫停,顾谨无动于衷:
“不行,揉一揉才能好得快,你就这样放着,半个月都别想睡个好觉。”
一听半个月睡不了觉,许风亭闭上了嘴,不再制止。
好吧,长痛不如短痛——
“啊!阿谨,算了,我真受不住!”
他宁愿半个月不睡觉,也不想遭这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