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枪,摘下护目镜,靖霖扬起修长脖颈抬头看顶上的分数屏。微微上扬的眼尾洇着一点湿意,是刚刚戴护目镜产生的水雾。梁翊不自觉上前抬手擦了擦,嘴巴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
靖霖摘下耳罩,问:“什么?”
梁翊倾身过去,贴着他的耳侧,道:“我说——很漂亮。”
“?”
没等他问明白,梁翊就抓起他的耳罩帮他重新戴上,拿起泊莱塔87,按下更换新靶子的按键。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甚至,还闭上眼睛!
耳朵充当瞄准器,手臂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但是靖霖看到移动靶震动的频率加剧,这是命中的现象。
梁翊放下枪,再次睁开眼,他只看了一眼靶子就心下了然没再抬头去看上面的分数屏。
他笑了笑,问:“要不要再试试步枪?”
轻狂得过分,靖霖不由得有些生气。虽然两人都是满分,但是梁翊还附加了蒙眼,这碾压式的打击任谁都不能开心。
“生气了?”梁翊抬手摸摸他的脸。
这人仗着自己是哨兵五感极佳就闭上眼跟他比赛,分明是瞧不起他。靖霖别过脸,调整靶子的位置,又开了新一轮。
这次移动靶在五十米,只见他手起枪落,前九发击中人形靶胸口处的十环,最后一发却落在了脑袋上的4环。很难不让人多想,似乎想要爆谁的头一样。
不亏是首席向导,面对哨兵丝毫不怯懦,梁翊抿唇憋住笑意。
后面几轮他老老实实按照规则打,半天下来,不算那个故意的四环外,两人成绩相当。不过,靖霖认赌服输,他卸着枪坦荡地说:“我输了。”
梁翊上前揽过他的肩头,道:“可是我也没赢。”
靖霖推开他的手,轻哼了一声,“下次我会赢你的。”
“好。”
-
射击馆外是个大型越野场,梁翊租了车带他去兜风。车辆飞驰在崎岖山路上,扬起滚滚尘土。肾上腺素随着速度飙升,梁翊在车辆哐当作响的间隙大声喊他的名字,“靖霖!”
“什......什么?”颠簸得话语都变得破碎,但是靖霖却感到十分开怀。过了会儿,他不堪其扰,也学着他那样喊,“梁翊!”
“梁翊!”
“梁翊坏蛋!”
梁翊笑了笑,单手掌着方向盘过了一个急弯,才回应他的话,“是。”
一圈下来大概花了二十分钟,靖霖有些意犹未尽,梁翊看出来了,上前问:“你要不要试试?”
上校在高速公路上都是遵守规则开八十的,更别提平时在大马路上了。突然让他开越野路线,他有些踌躇不定,只抬眼看着他,没有回答。
梁翊径直拉开驾驶座的门,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把他抱上去。双脚霎时离地让他小小惊呼了下,虽然越野车底盘比普通车辆高出不少,但是被人抱上车让靖霖脸蛋红了个透。
高大的哨兵站在驾驶室外,垂眼给他系安全带。咔哒一声,靖霖就被赋予了拥有速度的权力。梁翊关上车门拍拍车身,隔着窗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走吧。”梁翊在副驾坐下,抬手扣住他后脑勺,说:“别怕,我在旁边,大胆开。”
靖霖撇撇嘴咕哝,“我一个人才不怕。”
都是因为要承担多一个人的生命才会感到不安。
透着血管的轻薄眼皮轻轻翻起,靖霖睨了他一眼,“我要开车了。”
“好。”梁翊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带我飞吧,上校。”
墨绿色的庞然大物咻一下冲出去,靖霖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路。黄昏落日,扬起的尘埃在夕阳下闪着金光。道路两旁的野草随风挥舞,似在加油打气。
车辆很快来到拐弯处,这个弯连带着一个大坡,但是靖霖丝毫没有减速。梁翊自觉抬手抓住车顶上的把手,偏过头看他利落打转方向盘调整档位的飒爽英姿。
侧脸线条优美利落,紧绷的下颌给他平添了一味坚韧倔强。
拐点处,油门踩到底,眼见着车辆就要铲上草堆。千钧一发之际,靖霖回了一点方向盘,车尾的惯性推了一把,加上全力加速,产生了几乎有两秒钟的漂浮感。
转入直路,身躯重重回落到座位上,惊心动魄又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入弯。靖霖紧锁的眉头松懈下来,他把车窗降下去约半指的距离,让风吹进来,迎着风大笑,大喊。
“梁翊!”
“坏蛋!”
梁翊扑哧笑出来。风声与笑声中,车子一口气冲到山顶才停下,靖霖拉起手刹,熄火。
光尘落地,夕阳倾洒,几许微风从窗户缝隙挤进来搅动凝滞的空气。挡风玻璃外,大片壮丽落日把山头染成金色,西边天空蔓延着粉橙色云彩。而挡风玻璃的另一侧,发丝、睫毛,甚至是脸上的微小绒毛都覆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蒙蒙光辉,漂亮的脸在光下熠熠生辉。
“梁翊。”靖霖扭过头很轻地喊他,他也不知道喊他做什么,只是很迫切想要把自己的心情跟他共享。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沉甸甸的东西随着越野车飞驰而飘远,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盈满胸腔,是梁翊带给他的。
暖光下,靖霖的面容显得很温柔,或者说柔软。尽管身上穿着冷酷板正的白色军装制服,却让人觉得温柔可人。
梁翊抬起手抚住他的脸颊,两道视线毫无隔阂地在金色光影间交错。梁翊解开安全带,上半身前倾越过中央扶手。这一次梁翊没有如往常那样让他逃避,而是扣住他的后脑勺,强势地把他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