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压得很低:“睡吧,我在这守着.......”
第23章 不要对我有真心
重尘缨推门进来时,宴玦已经醒了,才短短一夜,精神便好了大半,能够自己撑起上半身,懒洋洋在床头靠着。
循着声音偏过头,逆着早晨澄金的光线,最先看见了那人高高束起的发冠。他今日又把头发扎了起来,衣服也变成了之前的玄青束袖。
“醒了......”重尘缨将手里的红木托盘放在床头,自然而然地就在他跟前坐下了,“精神头倒好了不少......”
宴玦掀起眼皮,从头顶到脚尖,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个遍,然后偏开视线,评价得漫不经心:“没昨天那身儿好看。”
重尘缨一挑眉,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儿,心情极佳地解释道:“那身沾了太多妖血,索性便仍了......”
“不过能得宴将军一句夸,也算它死得其所了......”他压低嗓子,动作自然地抬起手,正要往宴玦脸上摸,但还没得逞,就被一巴掌拍了下来。
“少动手动脚......”宴玦冷着脸,正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人一把握住了。
重尘缨对这拒绝置若罔闻,反倒嘻笑着脸,钳住他的手腕强行打断了挣扎:“反悔了?”
他忽得把人拽过来,凑上前挨近了鼻尖。
停顿,再挨近。
盯着对方漆黑的瞳孔,一点一点地蹭,一点一点地往深处试探。
宴玦往后一仰,向下压着眼睛,同他拉开了距离。
重尘缨动作一顿,并没表现出太多失落,依然带着笑,甚至听话地点点头,乖乖退了回来。
“行。”只接了一个字。
他偏过脸,把手伸向了床头,床头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点着梅子酱的紫苏粥,还有两块山药糕,重尘缨把那碗粥端了起来。
不是寻常白粥的皑皑如雪,这碗粥里加了苏子汁,是同青草相近的绿色,中间点缀着一抹红。
“我好像记得驿馆的份例给的是白粥。”宴玦瞥了眼那不寻常的颜色,开口问道。
“我自觉宴将军可不像是爱吃白粥的人,便擅点私权,替你做了这个难伺候的恶人......”重尘缨歪了歪头,邀功似地挑起眉头,“紫苏去邪,梅子开胃,比白粥更合适。”
他把碗递过去,可宴玦却没接,只是盯着那碗粥看了半晌。
“重尘缨......”他忽然喊了声。
这似乎是宴玦第一次叫他。
重,压下来
尘,延过去
缨,轻渐回
那声音没有七弯八绕,可却叫他的心情跟着一时雀跃起来。
和别人叫起来不一样......
重尘缨没由来地想着。
扬起脸,却发觉宴玦敛着眼睛,正直勾勾地看向他,神情严肃,忽然将语气沉得像是忠告一般。
“不要对我有真心。”
重尘缨蓦然一怔,表情似乎在某个瞬间凝固僵硬。
他忽然听见了有风吹在窗户上,木框摩擦窗沿,吱啦作响。
但不消片刻,便又飞快回过神来。
重尘缨低着眼睛,一边用手里的调羹慢慢悠悠搅拌着热粥,一边语气轻佻地反问道:
“你觉得我是个有真心的人?”
宴玦扬起眼睛,幽黑的瞳孔里藏雾纳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辨不明,隔了半晌,才微沉了音调。
“那就好。”
他点了点头,探出手正要去把粥接过来,可刚摸到瓷壁,又忽得收了回来。“烫......”他抬头看向重尘缨,淡淡说道,“凉了再喂我。”
明明该是亲昵耳语的话,却说得寡薄又平缓,倒像是命令一般。
重尘缨却不觉有它,只一挑眼尾,话里带着明显的笑:“你这是算贵子骄矜,还是就爱这种情调?”
宴玦没看他,回答也随性又散漫:
“不乐意?”
“哪敢不乐意。”重尘缨边接话,边盛起一勺粥,轻轻将热气呼走,又拿唇瓣试过了温度,才递到宴玦嘴边。
他其实也自诩是个刁难主,更是稀不得做这些伺候人的零碎散事,可对着宴玦,无端就有一万个乐意。
尤其是看他咽喉滚动,咽下去的每一口粥都经由了自己的吐息,染上了自己的气味。
倒还得多亏了那一身伤......
重尘缨喂着粥,眼睛却在他胸前的伤口处打转:“你跟封老堂主有什么过节吗?”
宴玦眼神微动,并没有立刻抬头:“什么意思?”
“你我四人皆入阵法,只有你一人重伤......”重尘缨说得轻描淡写,可却也敛了眼色,话里暗含试探,“若非封堂主刻意为之,便就是你......”
他忽然顿了语气,停了半瞬才继续开口道:“另有隐瞒。”
他掀起眼皮,看向了宴玦。
宴玦低着头,嘴边是重尘缨伸来的汤匙,他没什么表情地将那口粥咽下,向床头偏了偏脑袋。
重尘缨会意,将粥放回柜台,捻了盏凉水过来。
“当然,我更倾向于前者。”他笑着声,辨不出真假。
宴玦不反驳也不搭话,只等慢慢悠悠漱了口,才淡淡吐出几个字:“她是我师父。”
“你师父?”重尘缨蓦然一愣,顿时有些惊讶,“这么说......你知道也同意自己替朱砂挡灾?”
“挡什么灾?”宴玦抬起头,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重尘缨眼神微动,低低解释道:“昨日原是朱砂命中死劫,但封堂主将这死劫移植到了你身上,挡了这一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