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原修感叹:“叔父还真的说对了,这人在撒谎。”
这几日伊织听到了一些关于相原修叔父的闲言碎语,银子和她的鎹鸦眠眠无意间发现这里人们的议论。都在说相原修叔父是因为跟人借命才活下来的,跟鬼勾结不清。
外界揣测得这么难听,伊织觉得很荒谬。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活人借命一说,人跟鬼还有什么分别。长生是鬼的特权。
伊织只是感叹:“你叔父对鬼真的很了解。”对某些信息的掌握已经堪比鬼杀队的人了。
“之前不这样,”相原修坐在伊织身侧,回忆着,“他以前对这些一点都不关心。”
相原修还记得父母在世的时候,每次听到鬼杀队的任务,叔父都在那里昏昏欲睡。借着天塌了,还有别人顶着,安心摆烂。但后面扛起一切后,就倒转了性子。
相原修落寞说着:“他一直担心我遇到危险,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对鬼的事情这么上心。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思虑过重。”
亲人间的羁绊总是比旁人理解的要深厚。
伊织闲聊下说起另外一件事:“那个名字你打听到了吗?”
说到这个,相原修眼睛亮了亮:“我听说一百年前,森鸟县有一对兄妹,妹妹就叫缪尔。”
这两天,相原修到处在打听辻村步死前所提到的这个名字,终于有了眉目。
伊织坐直了些,认真听着:“然后呢?”
“当时森鸟县在闹严重饥荒,这家人揭不开锅,就带着儿女跑到山上去了。而就在他们上山后不久,饥荒就结束了,后面听说这家人全部死了。”
如果只是天灾,森鸟县的居民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如此清楚,伊织心中一悬。
果然,相原修继续说着:“奇怪的是,这家人被发现死在山上的屋子里,父母不见了,哥哥倒在床上,锅里还烂了些人骨。”
“都传言是哥哥把妹妹给吃了。”暖煦的太阳都变得阴恻恻起来,仿佛要复刻当年的腐烂。
如果真是如此,缪尔变成鬼的怨气那真的够吞山海的,被至亲之人所杀是绝无宽恕的可能,难怪这么恨兄妹。
相原修抚开伊织头上的枝叶,忧心问着:“下弦四真的会找上门吗?”
伊织点头,霞柱说可以,就一定是可以的。
···
晚上再见到霞柱的时候,伊织将缪尔的来龙去脉跟时透说了,鬼的动机已经浮现。
时透听完,绿眸一派清冷,他只说着:“今晚你留在我房里。”
伊织意识到就是今晚了,不敢大意,小心翼翼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正常睡觉。”时透无一郎言简意赅地说了注意事项,而且不能假睡,必须真睡。
伊织随口说道:“还挺简单的。”
但当时透躺在隔着一臂宽的身侧时,伊织觉得睡觉这个要求有点苛刻了。她呼吸放得很轻,睡意越来越遥远,思路越来越清晰,感觉这窄小的空间里写满了局促不安。
就不能各“死”各屋吗?伊织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着,好像也听说有处在两地的兄妹被杀了的,无非就是鬼忙了点。
时透无一郎在暗处突然开口:“你这样我会分不清,你是憋气憋死的,还是鬼杀死的。”
“哪有人会憋气憋死?”伊织的肩膀耸拉放松下来,肉眼可见地没有刚才僵硬紧绷,她觉得这个说法怪好笑的。
“你可以试试。”
伊织眉眼弯弯,笑了笑,拒绝了时透的好意:“改天再试吧。”
尴尬紧张的空间放松了些,伊织双手交迭放在身前,气息也变得匀称。
霞柱似乎也睡不着,他肩膀以下的身子全部盖在被子下,包括手。睁着眼在看天花板的花纹,在黑暗里,他的绿眸仍旧很亮。绿宝石似的眼睛并非谬赞,而是客观描述。
时透无一郎感受到旁边的视线,睡姿端正地躺着,问了一个困扰了他一阵子的问题:“你一直在害怕我吗?”
伊织听到时透讲话,连忙摆正了脑袋,收回了视线。愣了一会后,轻语道:“没有。”
“银子说你害怕我。”时透无一郎想起被伊织喂得有些肥嘟嘟的鎹鸦,他曾委婉地建议银子该少吃点了,但看来太过委婉了,鎹鸦充耳未闻。还嘀咕无一郎越长大越严肃,继子都害怕他了。
伊织手指动了动,想到银子不免笑意更甚:“它只是同你开玩笑的。”
银子可不允许任何人讨厌它主人,伊织怎么敢在它面前说这种话。
“是吗?”
“是的。”
“所以你害怕我。”
“是的。”
气氛一瞬间凝固,伊织哑然,这算不打自招还是屈打成招。伊织早见识过时透说话水平有多高,还是中招了。
时透无一郎的瞳孔在黑暗中如泛舟般摇了摇,他问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伊织,由敬生畏,又或者是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跟霞柱相处。
伊织的乌眸有些黯淡,不是很想说真话,但可能又是气氛作祟,她第一次承认了一件事:“太遥远了。”
他是水中月,她是地上人。从一开始,这就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追逐。
“实力吗?”时透无一郎思忖后,垂眸道,“那确实是。”
伊织未多解释,忍不住展颜弯唇笑了笑。只觉得时透这种平淡说话,然后给人沉重一击的样子很有趣,有一种坦率至真的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