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不是一件可悲的事吗。”
费佳听懂了我的意思。
这本该是他胜利的结算时刻,我偏偏不会在这场从俄国到日本的角逐中妥协。这不是我的使命。我生来到死去都不是为了妥协的。我听过最恐怖的遗言是[我爱你],出自我的守护者,在故土概念里是我的[阴]和[阳],也是我的半身。我曾一度被这句遗言压垮,是费佳的子弹让我死掉的一半重新活过来。
只是从今往后他是我的敌人了。
我给他提前判了死刑,也是给我们的过往,爱的部分和超出爱的部分都判了死,即便刽子手是他自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地认为[书]会回应我。是的,我明白书只会受欲望强烈者的感召,也明白我的异能很适合用来固定行踪不稳定的[书]。我能交换别人的异能,当然就能交换自己的。只要我获得[书]的认可,我甚至能用我的异能,我唯一一次的机会成为[书]的容器,这个可能我们确实讨论过。”
“就因为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如果我得到改变世界的道具[书],哪怕只有一页,我要拿它来写日记,你就真的把我的日记本偷过去检查。你难道不明白吗,[书]对你而言可以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对我,就真的只是一本日记。”
“从那天起,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是朋友,不是爱人,现在连室友都不是了。”
水果盘里斜放着一把小刀,我拿起来,比划到大约发梢的位置,把那一缕a干部和费佳先后碰过的头发割掉。水果刀有些钝了,我耐心地一点一点地磨。突然之间他攥住了我的手,费佳有着暴怒到失控的眼神,也是刚刚得知自己一败涂地的赌徒眼神。
他从我的膝盖上拿起手袋,倒扣在桌面,从一堆零碎物品里拣出□□。然后他把我手上的小刀丢开,把枪强行塞进我手里,最后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上。
他居然还要再赌一次。
“世上还有比你更傲慢的人了吗,闻人肆,”他尖锐的瞳孔像一根针,“你为什么不直接开枪呢。开了这一枪,搞不好你就不是替罪羊,而是座上宾了。”
“……”
“好吧,”我最终说,“你曾经给了我一局很好的俄罗斯赌盘,我现在还给你。”
我扣下扳机,连开六枪。
全部都是空的。
之后我把枪丢开,擦了一把手,继续割头发。好不容易割完,碎发也稀稀拉拉地铺了一身。我皱了一下鼻子,站起来拍打裙摆。费佳死盯着我的裙摆,声音空洞地传来:“为什么……”
“这是被你换走的太宰的枪,”我头也不抬,“里面唯一一颗子弹已经射出去了。我已经如你所愿,现在,滚回西伯利亚吧,费奥多尔。顺便告诉果戈里,我一点都不想他。”
过了今天枪里就会有子弹了。
这是我跟他心照不宣的共识。
费佳张了张口,我很少见他这样茫然到失落的神情,好像脚下明明有台阶,被我临时抽走了。他在那个瞬间到底想说什么,“你凭什么拿走那颗子弹”?还是“你凭什么把它还给我”?
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我礼貌地叫住他:“稍等,你忘了这个。”
我用水果刀贴着他防弹衣覆盖不到的下摆,捅进他的腹部。
刀很钝,我必须非常用力。
“你还是穿红色好看。”我心平气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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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佳刚离开,太宰出现了,像猫一样灵活地绕开从费佳西服上没承接住的血液,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这可是进口的波斯地毯。”
我实在提不起精神,看了他一眼:“你从来没有‘不小心’把可乐泼在上面过?”
太宰像猫一样吐舌头。
“别装可爱了,”我说,“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那是警察该做的事,我只是一个肮脏的黑手党。然而即便是黑手党,也是懂得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的,”他好像在阴阳怪气,“您这不还是心软了吗,心脏哪会在那个位置呢。大不了您拧一下呢?”
我颇为稀奇:“你跟他有私人恩怨吗?”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笑了,换作一幅严肃的表情:“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肆?”
“港-黑最强的人,引以为傲的重力使要来了。中原中也得到的命令是绝对镇压,我知道你们曾经在祭拜故人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如果给他机会和你交谈,想必你们一定会成为有好感的朋友,甚至更近一步的关系也说不定。但这种场合下,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把你们的相遇误会成刻意设计的也说不定。接着,他会愤怒到爆炸。我是说,真的爆炸。”
我于是想起了落地横滨的那个雨天。
“我想起来了,他确实是个好人,”我说,“给我留了一把伞,钱包和风衣。”
太宰治没坐稳,从旋转高脚椅滑下去,大喊屁股痛。我无奈地朝他伸出一只手:“怎么两次你都在偷听,这次也是。”
他貌似害羞地被我拉起来:“我也不想两次都见到你的眼泪,最可恶的是甚至不是我把你弄哭的。”
这话根本不能细想。
太宰不甘心地补充:“你知道风衣和绷带是我留给你的,不是中也,对不对?”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几乎洒了一整瓶双氧水,不就是为了提醒我想起来吗?”我说,“我会记得的,我总是记得。中原君给我留了一把伞,可能之后他就忘了。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还是你要把风衣要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