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会做好人,当着她的面儿怎么不说,当初举荐和亲人选也有你的,你怎么没去?丽妃娘娘是受谁诬陷,以为推出个不受宠的婉仪就算了,当宫里人都是瞎子呢!”
“你血口喷人,丽妃娘娘的案子父皇金口玉言早有裁定,说了宫中不许议论,你居然抗旨。”
“两位妹妹都冷静下,咱们不是在说景华妹妹吗?怎么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我听说北梁人都粗鲁野蛮,景华妹妹是嫁给北梁四皇子的,四皇子的母妃最受宠,被封为元妃,可他已经儿女双全,内宠颇多,这样嫁过去,景华妹妹要受苦了。”
“这有什么,景华妹妹背后有朝廷撑腰,北梁蛮子难道敢宠妾灭妻吗?大都再怎么荒凉也是一国之都,不会让景华下地耕田的。”
“三妹妹,你好坏啊,怎么能这样说。下地耕田,那不是农妇吗?这等粗鄙之事,说出来污耳朵呢!”
“我说什么了?要我说这也是缘分,景华妹妹行四,四皇子也行四,马夫之女所出,嫁给蛮子也挺合适,上天早就注定了这段姻缘啊。”
公主们的议论声并不小,开头几句景华也听到了,小金小银惴惴不安得偷眼瞧公主脸色,生怕她忍不住在宫道上哭了起来,若真是这样,明天宫里又有新笑话了。
景华也在思考,以往她十分羡慕嫡公主,有名分、有宠爱,如今再见,她却提不起一点儿精神。再受宠的公主在父皇心里也没有地位,若非皇后娘娘见机行事,善国公府有些势力,父皇不愿意惹麻烦,这次和亲真的就该是她去了。不过景华也没有怨恨,一个池塘里竞争的游鱼,各凭手段罢了。
景华到了宫里还是神情淡然的模样,小金都有些拿不准了,轻声唤道:“公主,您要是生气就打骂奴婢吧。”
“我忙着呢,没空打骂你。你去把咱们宫里的人都叫出来,我有话要说。”景华吩咐道。
不一会儿,宫人奴婢就全集中在外院廊下,景华被小金扶着坐在上首椅子上,笑道:“我已受封贞静公主,不日远嫁。你们从小跟着我,主仆自有一段情义,北梁路途遥远,这次去了就回不来了。我也不愿意做离人骨肉,让你们背井离乡的事情。有谁家里有长辈要奉养、有儿女要照顾、有亲人脱不开身的都和小银说一声,我不仅不责怪你们,反而要给你们发一笔赏银,谢你们这些年尽忠。”
奴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站出来,景华补充道:“一炷香的时间,要是不说,我就都把你们带去北梁了,和亲也是要有陪嫁的。”
人群骚动更明显了,一个小內侍突然跪倒在地,不知是自己出来还是被人推出来的,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出完整。
景华声音温柔,脸带笑意:“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小桌子。”
“小银?”
“回公主,是去年分到咱们宫里的。”小银翻了一下册子,躬身应道。
“嗯,赏他二两银子,以往自己积攒的东西也许他带走。站到旁边去,一会儿有人领你们去内府重新分配。”
见出列的人没有受罚,剩下的人就放心多了,陆陆续续有人出列表明自己有难处,不能继续服侍。
景华之前就给他们找好了尽孝恋家之类的理由,顺水推舟放走了三分之一的人。
剩下的人景华也不说什么,日久见人心,她宫里还算太平,母妃生前管的很好,如今背井离乡的大难就在眼前,走点儿人也理所应当。
“你们留下,我心里高兴,一人赏十两银子。如果有现在没想好的,以后想通了,想离开我也不怪你们。不过,留在我这里一天,就要忠心干事一天。小金、小银、小珠、阿宝会带着你们清点我的嫁妆,都仔细些。”
景华不去找离开宫人的麻烦,留着观望的人也终于放心下来,敢去请辞,景华同样赏银放人,倒在宫里有了仁慈的名声,这是后话不提。
远嫁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人手、财物是最基本的。景华没工夫理会宫人奴婢的小心思,大面上不错就行了。现在她与宫妃、姊妹都没利益冲突了,没人会不开眼来为难她。
景华日日去父皇跟前请安,绞尽脑汁想新鲜玩意儿吸引他的注意和怜惜,趁机求了去藏书楼抄写书籍作为陪嫁的。当然,为此前朝也有一番争论,宫中藏书大多都是孤本,若是流入北地,岂不是资敌。也有老臣说“有教无类”的话,表明我们是天朝上国,施舍北梁蛮子一点儿,他们也看不懂。还有大臣强烈反对,万一公主抄了中密库的行军地图之类怎么办?那是要亡国的啊。
总之吵吵了两天的结果是,景华可以派人抄写,但必须经过检查。景华在宫里撒银子,书法好的宫人内侍都愿意挣这份实惠,后来有前朝清贫官员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悄悄表示愿意抄书换取酬劳。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谈银钱呢?他们只是怜惜公主远嫁,帮公主的忙罢了。
景华几乎一天召见一次内府准备嫁妆的官员,嫁妆包括金银珠宝、奴仆侍从、书籍工具、匠人护卫,还有马匹和少量兵器。景华如今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陛下又是“至情至性”的人,兴致一来,总会赏赐很多东西,景华每次都卡着上限要,已经积攒了不少东西。
宫中主子们见景华不但不躲在殿内痛哭,反而到处照耀,心中实在不忿,可身边总有明事理的人劝说。“冰山而已,日出即化,至多再忍她一个月。”如此,一个即将远嫁和亲的公主在公里居然如鱼得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