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不该提这些。”许斌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转移话题道:“不是在说洪偏将的事情吗?既然不能拉拢,公主召洪偏将做什么。”
“我没拉拢他,我知道、他知道、舅舅知道,可别人不知道啊。张将军来见,一个座儿都的不到,他来就能得两匹大红绸缎,我连他女儿出嫁的事情都记在心上。他说并未投效于我,别人也不能信啊。”
“公主睿智,离间计用得妙。”
“自古以来计策就那些,孙子兵法人人都能说出几条来,可史书上还是有无数英雄豪杰上当,可见人心不平,只要有个缝儿,就能滋生无数野心。”景华微微一笑,“舅舅以后遇到洪偏将,亲近些、礼遇些,也吩咐我们的人,要尊重洪偏将,听从洪偏将指挥。”
许斌狡黠一笑,“公主放心,保证误不了你的事儿。”
使团继续往北赶路,比张将军预料的结果还要糟糕,毛金贵一路上事情不断,行程严重滞后。即便张将军已经写折子回去说明情况,斥责毛金贵的口谕也下来了,可毛金贵就是不动。
人家世代公候出身,叫陛下舅舅的人,并不在乎这点儿斥责。和陛下口谕一块来的,还有长公主的叮咛,嘱咐一定要养好身体再出发,迟些回来也没关系,她老人家会进宫说清。果然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毛金贵名副其实更金贵了。
好不容易到了荆州,镇守边关的王先仁也是高官子弟,世族出身。听说贞静公主的使团后面坠着乌央乌央一大群流民,遮天蔽日,沿途连草根树皮都扒下来吃干净。一路上陆续有人离开,有人加入,外人已经不能估算到底有多少流民跟在后面。王先仁吓得够呛,他镇守边关都是依靠河道天险和坚固城墙,这么多流民一来,岂不要冲垮荆州城。
王先仁请幕僚来商量了许久,早早出城迎接贞静公主,并编了个城里有瘟疫的消息,请公主保重玉体,千万不要进城冒险。
景华闻弦歌而知雅意,只说自己一路走来,人疲马乏,需要粮食、布匹、工具……敲诈了王先仁一通,才在他送瘟神的期盼下渡河。
景华尽力把使团带到沙头安顿下来,这么多人,一个沙头是安顿不下的,杨隆、杨陌分别带领三万人,把旁边的潜江和荆门也给占了。之前就说过,北梁和大盛的国境线犬牙交错,尤其在前线,荒废的城池尤其多。
沙头、潜江、荆门正在当世两个大国的中间,数场战役冲击之下,这里的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只留下不能逃跑的少数老弱妇孺,在城市废墟中挣扎求生。
这一队超过十万人的队伍进来,别管是流民还是什么,总之有人就有生气。
一路上,杨隆、杨陌从流民中简拔了十多位有才干的能人,麾下各自管理一批人,又从抽调了年轻力壮的加入护卫营,护卫营如今已经扩充的到五千人。许斌养马的天赋在这里得到充分展现,他带来的马匹组成骑兵,扫荡沿途山寨土匪窝,又得了不少金银、粮食和人口。更重要的是练兵,没有见过血的士兵,只是流民聚集,顺风战局能凑人头,一旦遇挫,望风而逃,溃兵就在顷刻之间。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许斌亲自带着人扫荡山匪,君不见越到后面,张将军越沉默。景华晾着他,不许他离开使团,坚持由他亲自领兵保护。这样剿匪的机会就都给了护卫营,缴获的物资也是护卫营分。使团卫比护卫营又差了什么,使团卫还穿着官服呢。如今最底层的士兵看着隔壁给私人干活儿的这样滋润,谁不羡慕。而不能给手下人谋福利的头儿,注定是不受待见的。
于流民而言,加入护卫营是个好差事,管吃饱、管穿暖,隔三差五还有肉,关键是能给公主老爷当差。公主是天底下最公平公正的人物,当初他们和官兵闹起来,公主老爷也没有偏帮。公主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物,对待那些走不动的老弱妇孺,也肯给一口稀饭,给她们一些缝补活计。好歹不贴着到了如今,有个落脚的地方。
能活命对流民来说就是天大的恩典,公主老爷这个奇怪的称呼就这样叫开了。
压着速度的这一路上,流民习惯听从安排,护卫营有了足够的武力震慑,使团卫逐渐软化,当景华下令驻扎的时候,一切顺理成章。
景华驻扎在最靠近大盛国土的沙头,安顿下来,她就人命了三个县的县令,分管沙头、潜江、荆门。别管这三个地方是不是县吧,反正这是无主之地,公主老爷要称呼它做县,这些外乡人没一个知情,本地人也没有一个跳出来反对。
流民按照人口分配了土地和房屋,现在是冬天,没办法育种下田,但是在院子里中几颗蒜苗、窗体上种一把小葱还是没问题的。
永远不要小瞧国人对土地的感情,在这样一个四战之地,大冬天雪还没有融化,那些衣着单薄的农人就抄着袖子去分给自己的田地里转了一遍又一遍。
“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地了,还以为逃荒出来,要饿死在半路上,没想到还能有自己地的一天。公主老爷真是天上的神仙,大大大好人。”二柱子今天刚去转了一圈自家田地,回来绘声绘色和家里人说起地里情况。他一大家子逃荒到如今,只剩老娘、老妻和两个儿子。不过他不会灰心,有地就有底气,土地才是根本。他是老庄稼把式,只要能侍弄田地,他就能养活妻儿,重新立起一份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