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关于你爹,也别放在心上。一个人的心偏了,是没办法扭转的,只能怪你投胎运道不好,进了这个家门。”
“母亲,儿子觉得很好,能有一场母子缘分,儿子觉得很好。”二公子也是考中举人的才子,如今依偎在母亲怀里,却只能反复说“很好”二字,什么华丽的言语都表达不出他感激母亲的心声。
二公子从小就和父亲、大哥都比较疏离,他也一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自己走了文官之路,与家中武勋立身的亲人有差别很正常。以往父亲常驻边关的时候,母亲经常带自己去舅舅家玩儿,又给自己请了好几位夫子,都是才德俱佳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二公子早已从这些男性长辈身上得到了本该由父亲给予的教导和关爱。
等到换子的事情一出,二公子震惊之余也有了原来如此的感觉。原来母亲一直让自己游离在肃侯府核心之外,是为了保全自己。怪不得自从大哥尚主之后,自己的功课越来越紧,只能一旬一休沐。不怪乎母亲早早把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大公主,专心经营自己的嫁妆,这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啊。
二公子是真的不知情,他震惊之后,也没有怪自己的母亲。
“唉,若是我能再忍一忍就好了,只是你真正大哥的啼哭仿佛就在耳边回荡,回荡了二十多年,我实在忍不住了。”游夫人没有一天不思念自己的亲骨肉,一想到孩子是怎么死了,且死后连香火祭享都没有,游夫人的愤怒就一天天高涨。这样的折磨都没让她发疯,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游夫人不想再回忆当初发现老大不是自己亲儿子是如何愤怒,等到查出真相,又是怎样的绝望。
“是儿子的过错,若是儿子早些知道,就算帮不上忙,母亲至少有个倾述的人。”二公子穿好衣裳,跪在游夫人面前,“儿子从未怪过母亲,还请母亲不要自苦,等风声过了,儿子就接母亲下山团聚,享天伦之乐。”
“你被赶出来了?”游夫人大惊。
“父亲这一支已经是庶支了,怎么能继续占据侯府。父亲的姬妾庶子都在边关,不曾回大都,只要我搬出来,就是大房这一支搬出来了。”
“老大是怎么处置的?”
“大哥体弱,暂时还在府中养伤。关于他还没有旨意,毕竟是大驸马,恐怕要看大公主的意思,大公主已经进宫了。”
游夫人和二公子说话的时候,夕照寺外的山门来了一队人马,前有兵士开道,中有骑士护卫,后面还坠着一队仆从,中间的两顶软轿更显眼了。
夕照寺顾名思义,已夕照闻名于世,很少有人在清早来夕照寺,尤其是那些选择很多的贵人。
队伍慢慢走在石阶上,等到山门的时候,早早看到队伍旗帜的方丈已经在此候着了。
大公主下轿,微微侧身避开,只受了方丈一半的礼,以示对佛家的尊重。大公主不是来参禅拜佛的,见多识广的方丈也意识到这一点。寒暄两句之后,知客僧带着大公主和大皇子妃到了游夫人的门前。
“嫂嫂,我……”近乡情怯,都到了门口,大公主反而胆怯起来。
“大妹妹,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些事情,总要自己试着面对。”景华站在门口鼓励她,目送她进了小院,没一会儿,肃侯府的二公子就出来了。
“学生见过大皇子妃娘娘。”二公子见景华在院外,也不惊讶,上前行礼后道:“学生知道夕照寺后山有一泉甜水,烹茶最好,不知学生可有幸请大皇子妃喝一杯清茶,大公主恐怕还要些时辰呢。”
“有何不可?请吧。”景华颔首。
到了后山的凉亭,二公子发现亭中已经燃上了炭盆,石凳上铺了软垫,攒盘摆成品字行,内有小食点心,茶具也都备好,大肚葫芦里是早就取好的泉水。石桌旁边有一节竹筒,很明显是刚刚锯断的,翠绿色带着竹香味,里面插了一节翠竹,远处就有早开的腊梅,可插在竹筒里的却只是竹子。近处的竹香和远处的梅香层次分明,又相互交融,别有意趣。
二公子早就听闻南盛精于享乐,以往也见识过很多南边来的商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穿金戴银出入呼啸,可二公子见到如今这一幕才知道,享受不是金银堆砌而是舒适。这个亭子里,没有一样东西镶嵌宝,那一节竹筒已是画龙点睛,比多少金银都让人舒服享受。
二公子欠身致意,亲自动手为景华烹茶,空气中又弥漫起茶叶的清香。
景华抿了一口,笑道:“二公子茶艺出众。”
二公子笑笑,这就是不好的意思了,否则怎么不多饮。茶艺出众的客气话,在肃侯府还没出事之前,他听到过很多:文采出众、武艺出众、书法出众……
“若说茶艺,学生惭愧,不过学生认识一位大盛同窗,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当真洒脱名士也。说来他与大皇子妃娘娘也是同乡,名唤葛敏行,不知娘娘可听说过。”
葛敏行啊,不是二公子提起,景华都快忘了这个人。当初景华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游说四皇子和黄侧妃,拖延来大都的时间。葛敏行办到了,可也从此消失在了景华的圈子里。自从成婚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葛敏行不先上门拜见,景华也没有找他的意思。葛敏行一副银货两讫,再无相干的态度,景华自然不会再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