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软榻上起身,优雅慵懒,衣摆迤逦,端的是雍容华贵的姿态。
随着他漫步到廊檐下,时无双的视角也跟着转换。
院内站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入目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看得时无双眼睛生疼。
她狠狠眨了眨眼,定睛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那是时无双再熟悉不过的几张脸,凤临渊、明净、百里沧溟、百里岚霖、黎歌、楼倾阙,每个人旁边都跟着一两名随侍,替他们撑伞。
院子很大,但这一群人都聚在门口,加上他们身上的衣裳配色,着实是吵到了时无双的眼睛。
每个人都穿红戴绿的,那衣裳颜色还是水红色,不如正红色鲜艳漂亮。
水红色的衣裳,头上是荧光绿色的大花朵,即便是凤临渊那张俊美无俦的英挺俊脸,也被衬得滑稽起来。
红配绿,赛狗屁。
时无双默默扶额。
晏绥绝对夹带私货了。
自己穿正红色,是正君。
其他人则打扮得又土又怪异,还是水红色妾室穿的颜色。
死亡搭配,看得她眼睛疼。
几人容貌倒是和凤临渊等人没有差别,可气质和气势上就差得远了,即便长得一样,时无双也知道,面前这些是低配版的赝品。
可晏绥似乎很沉浸其中。
他冷哼一声,一开口就是飞扬跋扈的宠妃口吻:“本君只是让你们多等会,这就沉不住气了?真是目无尊卑,藐视正君!来人啊,给本君狠狠抽他们一顿,让他们好好认清楚,谁才是这院子里的男主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对他怒目而视。
有侍从领命,很快就拿了鞭子出来,不由分说的往几人身上甩。
几人怨恨又倔强的瞪着晏绥,却让他越发兴奋,“敢瞪本君,本君教训你们,弟弟们这是不服气?那就多加二十鞭子,让你们牢记尊卑有别的规矩!”
晏绥猖狂大笑。
像极了小人得志的恶毒反派。
六人被抽得抱头鼠窜。
黎歌不满的破口大骂:
“晏正君,你不要太过分!天天借着请安没有规矩为由,磋磨我们兄弟几人,雪天让我们候在院外淋雪吹冷风,动辄一两个时辰,夏日让我们顶着烈日酷暑,雨天罚我们跪在雨中……你这样小肚鸡肠的主君,迟早有一天会被妻主厌恶,等妻主休了你,让你成为下堂夫,我瞧你还怎么得意!”
时无双跟着点头。
没看出来,小狐狸折磨人倒是有一套,妥妥的恶毒主君。
这话似乎触到了晏绥逆鳞,他勃然大怒,“来人,给我上家法!
你们一个个小妖精,就是嫉妒本君得宠,这就是你们抢本君恩宠的下场,本君一日是主君,就有掌握生杀大权的权力,你们永远都在本君之下!
侧君也就罢了,你一个小小夫侍,本君随便就能将你打杀了,呵,死太过便宜你们,若是敢不听话,本君就将你们通通发卖了!!”
时无双:“……”
好一出恶毒主君磋磨妾室的大戏。
不知道晏绥私底下又看了什么话本,演绎起来真是活灵活现,让人忍俊不禁。
黎歌瑟缩了一下,满目怨恨不甘。
明净抿唇,淡声道:“晏正君如此蛮横无理,迟早会招得妻主嫌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晏绥对此则是高傲的抬起下颌,不屑道:“你也配教本君做人?给我狠狠的打!”
场面混乱不堪。
晏绥叉腰,仰天大笑。
时无双:“……”
嗯,反正也是假的,小狐狸开心就好。
她原以为这是晏绥自嗨的幻想世界,没想到下一瞬,情况突变,局势急转直下。
晏绥的丑恶面目被揭穿,昔日被他欺负的六位侧君和夫侍联手,落井下石,毁了他的脸,将他送入了诏狱之中。
方才晏绥笑得有多猖狂快意,如今就有多悲怆绝望。
时无双甚至都感同身受的感知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痛彻心扉的感觉。
“嘤嘤嘤,妻主,晏绥错了,求您再看我一眼,求求您,晏绥只是嫉妒心太重,并非真的恶毒不堪……”
他哭得撕心裂肺,绝望又无助。
即便知道是假的,时无双还是被那份沉重的悲伤所感染,心脏跟着触动起来。
让她不禁想要抱抱他,安慰他不要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噩梦。
心念一动,下一瞬,时无双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视线一晃,紧接着她就站在了诏狱门前。
凄厉悔恨的哭声顺着狭长幽深的长廊飘了出来。
时无双连忙往下,步入了漆黑阴暗的诏狱内。
晏绥还伏在地上,哭得伤心。
她打开了囚笼,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晏绥,醒醒,别哭了,都是假的,我带你离开。”
晏绥身体一震,随后欣喜抬头,脸上还挂着泪,“妻主,您来接我啦?”
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亮晶晶的,里面一片纯真无邪,干净得如同稚子,看得时无双心下一软,“嗯,我来接你了。”
她抬手,想要擦去晏绥眼角的泪水,还没碰到,他忽然浑身一颤,紧接着慌乱的后退,死死遮住了自己的脸,嘴里语无伦次的喃喃:
“别、别看我……我现在不好看了……不要看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妻主喜欢的晏绥了,我的脸,我的脸……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