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能祝虞再迟钝些、再作茧自缚些……
梁映将眸光收回, 弯起唇角,看似应和道。
“是啊, 怎么可能呢。也怪林樾对谁都这般亲切,容易让人会错意。”
祝虞倒不否认这点,林樾连对梁映都很温柔。
若不是刚刚林樾向她提议了女子入仕这条路,她都要怀疑林樾为了她做了这么多,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情意……
还好, 她没有自作多情。
梁映没来之前,她已经看得足够分明,林樾看她的眸光, 有欣赏、有怜惜、有期待,就是没有那最寻常容易勘破的心悦之意。
这等俗气的眸光也不适合出现在林樾身上。
祝虞心中, 她也相信,不止在她心中。
林樾其人, 便如九霄明月,高悬天边。
他的光亮温柔, 不分贵贱地落下,但也只能抬头仰望。
不该被谁摘落。
祝虞后知后觉梁映问话的口吻有些奇怪……
只是她又不敢细看,离了林樾,梁映身上又涌现出第一次见面时的阴沉冷寂,叫人不敢接近。
沉闷的氛围一直延伸到树荫之下。
林清樾睡醒时正听到梁映阴阳怪气地开口,她挑了挑眉。
竟然背后说她坏话?
亏她昨天晚上教他练了一夜的招式,现在还头疼呢。
但林清樾转念一想,平日断然不会多言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对着祝虞说了这些,绝不一般。
细数梁映和祝虞之间的桩桩件件,从最开始金海楼一命换一命就可见缘分。后面虽面上不显,却还是出手帮了祝虞,替她膳堂解围。
若再算上昨日的扮水鬼,他当时说的也是因为知道她要帮的是祝虞才……
林清樾觉得自己这一觉醒来,果然神思清明了不少,竟一下勘破了梁映与祝虞之间还未明说的情意!
这般话本子里才能写得出曲折情节,放在别人身上,林清樾定会美滋滋地旁观,但若是她的太子殿下……
啧!
她给太子殿下选的是能臣,可不是妃子。
“两位聊什么呢?”林清樾装作刚醒的样子,伸展着手脚来到溪边,看似自然,实则责任深重地特意选在两人中间坐下。
熟不知,她这一坐,两人都松下一口气。
“闲聊而已。”梁映分出一串考得最为仔细的烤鱼,顺手递给了林樾。“一串够吗?”
祝虞瞥了一眼,话语中恢复了些许暖意的梁映,好像无意间得知了什么隐秘,不敢多言。
“不患寡,患不均。”林清樾想着一人一串刚好,笑着便把梁映递来一串顺手传给了祝虞,转脸再向梁映要她的那串。
可梁映定定看了她两眼,半响才把剩下一串那给她。
林清樾吃着鱼,心里想着梁映真是小心眼。
不就是小小剥夺了一个他给祝虞献殷勤的机会嘛。
三人避人耳目地坐着,也没完全不务正业。
林樾给祝虞又讲了些骑射的要点,祝虞也新分享了她上次没能给成的读书心得。梁映两边听着,也不知是不是感怀自己与书院第一第二名相差甚远,脸色一直闷闷的。
一晃眼,却也是日暮西山,彩霞漫天的光景。
曾沾染上的血迹再难找寻。
林清樾和梁映决定送佛送到西,将祝虞一路送回了青阳斋。
孟庆年不在,许是去用晚膳。林清樾便在祝虞的允许下,往房间里的水房走去。
青阳斋的水房比玄英斋的要更大些,不过也只是用屏风挡着,没有真正能隔绝的门扉。
祝虞见林清樾在屏风前徘徊,猜他担心,便宽慰道。“和我同住的孟兄,虽人冷淡古板了些,但寝食规律,从无逾距,只要小心些也不会……”
林清樾点点头,又多踩了两步,不过就是这两步之后,刚刚还坚实的地步忽然有了异响。
祝虞愣愣地看着不知怎么就在林樾脚下松动的木板。
“阿虞,这块木板倒是坏得巧了。”
是巧了,往后只要有人靠近水房,她都会知道。
祝虞无奈地抿开唇角笑了。
“对了,玄英斋还是少不得你。”林清樾从水房绕了出来,瞥见祝虞书案上短得只剩一点的墨条,想起什么,从腰间碧色丝绦上褪下一块白玉,交到祝虞手心。“这样,也不算你白来。”
“这……太贵重了。” 受了太多恩惠,祝虞已经不知怎么还清,就算是她答应用前途交换,也不能坦然再接受了。
“与你相比,不贵重。”林清樾盯着
祝虞,话意点到为止,她想祝虞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祝虞很想藏起所有窘迫,再理直气壮一些。可惜她不能,若是要选欠谁多一些,比起祝平,或许还是全然信任于她的林樾要更好一些——
“这,不是挺多钱嘛?”祝虞指头还没碰上白玉,一直在房中没发出声响的梁映冷不丁开口。
祝虞抬眼,一看梁映从她床下拉出来的木盒子,瞳仁不受控地一缩。
木盒子幡然掀开,明晃晃串起的七贯钱把盒子摆得满满当当。
那是梁映金海楼后给祝虞的封口费,自上次被学录查到,她更不敢用,直接把钱放回了梁映给她的木盒子往床榻底下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