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卡知道自己猜中了,他还从宁屿的枕头下找到了私自藏起来的铁钳。
只有一点卢斯卡谁错了,不是打算,宁屿已经试过了,可惜铁链太牢固,把钳子弄崩了个缺口也没办法把链子撬开。
宁屿嘴硬道:“你想多了。”
“我担心岛上夜晚有禽兽闯进帐篷,我好一榔头敲死。”
“……”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宁屿不想再跟他多说,正要把人推开,却被卢斯卡挡住了去路。
“你想把人鱼放走,自己开船离开?”卢斯卡钳住他的胳膊,“他故意引我们到这无人岛,也是你指使的?”
宁屿简直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把他甩开,“你是不是有病,到这鬼地方对我有什么好处?”
卢斯卡没料到他力气这么大,被他一下摔倒了甲板上。
“……”
宁屿无语,他刚才有用这么大力气么?
“喂——”
!
是整艘船都在摇晃。
漆黑的海面上起了浪,一阵一阵地把渔船往海里拖。
宁屿来不及细看,刹那间狂风骤起,海浪如同巨兽跃起,狠狠地拍打在渔船上。
船身在巨浪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发出钢铁不可承受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快走!”宁屿冲卢斯卡大喊,可有一股巨浪劈头盖脸而来,完全盖住了他的声音。
卢斯卡已经意识到了异常,正要跑下船时,脚步一个踉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船身左右摇晃着,卢斯卡被甩到了船头,只能靠着栏杆勉强站立。
宁屿被海浪打得生疼,仍不忘朝卢斯卡伸手,然后就在这时,锚链轰然断开了。
渔船在风浪中失去了控制,重心剧烈倾斜。
卢斯卡赶紧自己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最后用尽所有力气抓住了一根铁栏杆。
下方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仿佛就贴在耳边,卢斯卡整个人悬挂在半空中,那副早就被甩飞了的眼睛顺着倾斜的甲板掉了下去,瞬间碎裂。
他根本不敢低头,下方布满了尖锐的礁石,一但摔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这股诡异的风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卢斯卡的身体越来越沉,仿佛有无数跟触手把他往深海里拖去。
已经麻木的手臂渐渐脱力,卢斯卡甚至能听见手指关节的咔咔声,意识逐渐模糊,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耗尽——
“抓紧我!”
千钧一发之际,宁屿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紧紧抓住了卢斯卡的手臂。
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宁屿表现得异常冷静,他的声音在狂风中几乎听不见,他把身体卡在唯一还算稳固的栏杆上,用尽全力把卢斯卡往上拉。
然而,风浪太大,两人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摆不定,每一次海浪的拍打都让他们几乎要失去握力,两人的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向海面下滑去。
脱离了船锚,宁屿注意到船身逐渐驶离海岸。
几天下来,宁屿除了捕鱼,对这座岛的地形颇有了解,夜里看不清情况,他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逐渐变小,在彻底翻船之前,松开了手。
“跳!”
两个人掉进了海里,在巨浪下溅不起丝毫水花。
所幸船朝着反方向倒去,才没把他们砸得脑袋开花。
两人憋气憋到了极限,几乎同时浮出水面,用力地呼吸新鲜空气。
短短十几分钟,卢斯卡经历了劫后余生,才刚游回岸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巨浪盖过,渔船已经完全被风浪吞没了。
卢斯卡还来不及庆幸,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往岸上走。
如果不是被冰冷的海水泡得脸色惨白,卢斯卡的双脸本该红了个彻底,宁屿救了他。
他甚至不敢回头道谢,只小声说:“喂,谢谢你救了我。”
没有人回答。
他生平只爱找人麻烦,嫌少出现什么感激之情,更别说道谢。
“刚才……是我故意找你麻烦,你不计较……”
仍是一片寂静。
他终于鼓足勇气回头,“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
人呢?
海滩上只有一串脚印。
远处一个人影正在往海里跑。
卢斯卡心脏狂跳,大吼道:“你疯了?快回来!”
桅杆轰然倒下,宁屿一头扎进了汹涌的海里。
宁屿瞬间被浪冲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露出水面,刚张开口要呼吸新鲜空气,又一重浪把他盖下。
靠着浪间的间隙,宁屿艰难地争夺着氧气,一次次扎入水下,奋力寻找着渔船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宁屿以为自己要被海流冲走时,他终于找到那艘正在缓缓下沉的渔船。
船舱门在巨大的水压下紧紧关闭,他只能透过破碎的舷窗勉强看到里面依稀有个人影。
与外面的凶险截然不同,人鱼正百无聊赖地泡在被搅浑的海水里,似乎还对船里飘出的垃圾有点嫌弃。
他琢磨着宁屿应该早就游上岸了,才动了动手腕,刚想把那烦人的铁链摘下。
一个人游了进来。
姿势还颇为狼狈。
宁屿用手掰着舷窗,避免自己被冲开,不断地有碎玻璃从船舱内涌出来,宁屿满身都是蹭伤,勉强从小小的舷窗挤了进来。
人鱼静立在水中,双手仍被拷在贴墙的铁管上,只有尾巴随着水流微微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