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睡在他身上或许不是很准确,因为他的动作看上去很矛盾,似乎就像是……想靠在言翊身上但又怕自己把言翊弄醒似的。
他只是半个头抵在言翊的腰间,其余的,全都躺在地上。
看着有些……有些脆弱。
“他看着不太好。”落仙仙声音很小,“没事吧。”
“……”言翊低头朝着腰间的人看过去。
他睡得不安稳,呼吸并不绵长。
“有事。”言翊轻轻眨了眨眼,“我还没见过谢明这般模样。”
落仙仙一口哽在心里:“……”
“你觉得很新奇吧。”言翊看向落仙仙,语气冷漠,“看到曾经人人敬畏的剑修这副模样。”
“不是。”落仙仙起身,“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心里很不是滋味。”
言翊便不再说话。
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但更多的,是泛着尴尬的窒息。
一个人不好解释,因为确实做过不好的事。
而另一个,也不想听。
言翊有些不高兴。
先前在孔明灯上许的愿,上天并未为他实现。
直到现在,谢明依旧没能睡上好觉。
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个什么混世魔王,这辈子竟然连一个这么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对了,是你帮我解的毒吗?”落仙仙沉着气感受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顺畅,除了皮外伤有点疼,其他的倒是一切平稳。
言翊朝她神色复杂地看去一眼。
像是冷淡中带着点怒意,又像是纠结中带着不舍。
“你没中毒。”好半天,言翊说,“应该是诊断错误了,毕竟这里我是个伤员,谢明又没什么修为,你若真中毒了,总不可能自愈。”
“你只是受了点伤,我喂你吃了点丹药便好了。”言翊强调。
落仙仙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言翊在骗人,她本身也算有点本事在,虽说不能像医修那般能把死人医活的变态,但最起码的诊断能力还是有的。
她虽不知那是什么毒,但是依她的感觉来说,必定非什么千年万年草药不可解。
但是……言翊说的又是真的。
谢明没有什么修为了,之前那个光头也曾经说过。这些天她和他们师徒二人在一起,多多少少也可以察觉得出来……
难道先前所感觉都是那阵法里的幻象?
“别想了。”言翊将落仙仙的思考打断,“先回寺庙休息,这太冷了。”
像是一夜入秋。
开始冷了。
*
谢明醒来的时候,其实还有些恍惚,恍惚到甚至分不清在哪。
身体虽还未彻底清醒,但意识已经因为慌张而开始叫嚣——他这次又睡了多久,是否又让言翊难过了。
好在,这次只睡过去半个晚上。
温热的水碰到唇时,谢明费力地抬了抬眼皮,随后又低头,就着言翊的手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还要吗?”言翊问。
“……不了。”谢明有些怏,“又不是什么水桶。”
言翊笑一声。
杯子被搁置在桌子上的声音不算大,但莫名让谢明的太阳穴跳了跳。
“过来。”他往床里面挪了点,示意言翊在他身边坐下。
言翊走过去坐下:“怎么了?”
“……”谢明将人抱住,“没有,只是半个晚上没见着你,想得厉害。”
言翊想把人回抱住的手顿在半空中:“你又在嘴贫什么?”
谢明没说话,只是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言翊将人回抱住:“你受了伤,这会得好好——”
“那大伯去世后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怎么过来的。”谢明将脸埋进言翊的颈间,“明明手都冻得伸展不开,为何还要守在那天寒地冻的山顶,言翊……你是个傻子吗?”
把言翊问得猝不及防。
刹那间,被埋在心里的委屈几乎要决堤。
第70章 锦官
难过的。
日子也是难过的。
在习惯身上总有个嘴贫的人陪着自己后, 往后一人的日子,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而在意识到那个少了的人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便总是心如刀绞。
唯一的慰藉, 便是山巅上不知能不能再次睁开眼睛的尸体。
于是便只能日日看看星星看看月亮, 除了修炼便是想念。
言翊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执着的人。
让谢明回到他身边几乎已经是他此生的执念。
为此,付出什么都可以。
“你在幻境里看到的。”言翊声音很沉, 语调里并未带上任何不确定,“还看到了什么?”
谢明没回, 只是……只是眼睛实在是难受得很厉害:“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也还是习惯回头看我在不在吗?”
回家的路并不长, 只是山路陡峭,以往尚有自己在他身后护着,再多路障也不足担心。
但一个人走的话,实在是太容易踉跄了。
少年身子单薄, 若是摔倒了,需要在地上休息好久。
那个时候,言翊在想什么?
是否会怪自己。
怪自己走得绝情,怪自己没有带上他。
但又要怎么带呢……
他同言翊之间,有一条可堪比银河的深堑。
除了命,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去填满它。
偏偏言翊实在是太傻,一腔赤诚之心,烧得谢明浑身的血液都在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