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拂开江月明的发丝,尽量平复下来,然后把头转到另一边,顺着暗格的缝隙往外看。
江月明也跟着转向了暗格缝隙的方向,就这样静静站着,等待着来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后,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背有些微驼,走路一瘸一拐的。
余望眉头微拧,竟然是冯二?
冯二曾是无相山庄老庄主的贴身仆人,在山庄效力多年,忠心耿耿。
老庄主在世时,他几乎形影不离跟着,那只瘸了的腿也是早年为保护老庄主伤的。
老庄主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料理完老庄主的后事,他便以年纪大了为由,和余望提出想要离开山庄返回家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冯二先是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接着便端了盏油灯,走到了释迦牟尼像前。
蹲下身子,查看起云轻舞留下的信息,随后又仔细地把那暗墨抹掉了。
暗格中江月明似乎察觉到了余望的异样,压低声音问道:“认识?”
江月明本就比余望略高,余望现在又是微微弓着背,这话彷佛就像是一边亲吻着余望的头顶,一边呢喃出来的。
余望整个人现在都有点微微发懵,小鸡啄米似的贴着江月明颈窝点头。
见冯二已经离去,江月明打开暗格的门,胳膊虚环在余望身侧,先把余望小心送了出去,然后自己才矮身出来。
二人互换了个眼神,不近不远地跟在了冯二身后。
是回城的方向,不过却没想到这冯二竟然来到了绮梦楼——沅湘城最大的青楼。
江月明和余望面面相觑,从怀中拿出人皮面具仔细粘上,然后跟了进去。
绮梦楼内热闹非凡,浓郁的脂粉香气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只见冯二轻车熟路地穿过大堂,往楼上走去,在二楼最角落的雅间门口停了下来。
二人刚想跟上去,却直接被一位中年女子拦了下来。
那女子扭着腰肢,满脸堆笑地说道:“哟,二位公子面生得很,看着也不像是来寻乐子的人,咱这绮梦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乱闯的地方。”
江月明微微皱眉,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从容的笑,从钱袋子里掏出两锭银子递到老鸨面前:“妈妈莫怪,我们兄弟二人初到沅湘城,听闻绮梦楼热闹,便想来见识见识。”
老鸨看到银子,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好说好说,那我就给二位安排个雅间,待会再叫几个姑娘上去,包二位满意。”
江月明佯装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抬手指了指二楼最后一间房,也就是冯二刚刚进去的那间:“我们兄弟二人素来喜静,我看角落这间就不错,里面可有客人?”
只见老鸨面露难色:“真不巧,这间房里也有贵客呢,不如给二位安排旁边这间?”
江月明微微皱了下眉,似有些不情愿,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说道:“也罢,就旁边那间吧。”
说罢,二人随着老鸨来到冯二旁边的房间。
老鸨刚一出去,江月明便悄悄靠近墙壁,试图听听那边的动静。
他耳力是极好的,不过依旧什么也听不见,犹豫片刻,计上心来,对着余望耳语了几句。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只见两个身姿曼妙的姑娘,款款走了进来。
江月明和余望对视一眼,立刻调整状态,招呼着两位姑娘坐下,端起酒杯,看似悠闲地喝了起来。
看着江月明那样子,余望心中忽然有点不是滋味,这人莫非总来这种地方?怎么看起来如此自在…
两杯酒下肚,其中一位姑娘娇笑着靠向了江月明,江月明也冲着她温和地笑笑,欲做环抱之态。
余望见状,立刻喝道:“你干什么?这姑娘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江月明也不甘示弱,马上反驳道:“凡事讲究你情我愿,你没看出来她更喜欢我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便动起手来,两人故意将桌椅撞得东倒西歪。
随即余望出掌轻轻把江月明推出房间,两人不断朝着隔壁靠近,在隔壁房门口大吵起来。
此时,隔壁房间的门猛地被打开,只见冯二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做什么?”
江月明和余望佯装惊讶地停下了手,目光趁机朝着房间内望去。
只见桌案旁边坐着一个身着黑斗篷的男人,右手上戴着个精致的金色护腕。
虽然整张脸都笼罩在帽子里,但江月明依旧觉得十分熟悉。
见江月明好似出了神,余望连忙连忙拱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兄弟二人一时冲动,惊扰二位了。”
“赶紧走!”冯二冷哼一声,随即狠狠地关上了门。
方才的打闹动静实在太大,老鸨扭着腰肢匆匆赶来,看在银子的份上,倒也没让他们赔东西,但还是委婉地把他们赶了出去。
十年前幽篁里遭难的那天,那些人就都是穿着黑斗篷的,他们有着同样的脸。
为首之人的腕子上,也是戴着个金色护腕的。
若是再看到那张脸,江月明一定能认出来。
不过就算看不到,单凭那种相似的感觉,他也能确定十之八九了。
而这人,很可能就是那位隐者。
江月明问道:“那黑斗篷人,你在无相山庄可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