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阴捂着伤,苍白地微笑,“师兄,祝某方才不过轻吃一口,还饿着呢。”
他猛然拂袖,此时两件宝术同时发用,天风怒号,人间稻茅飞扬,同时火焰骤起,宛如红烈江花。风助火势,炎幕遮天盖地,将追来甲兵尽数吞没!
那火海声势浩大,一时间苍野尽红,赤霞漫天掩地。
两人略松一口气,此时祝阴却忽而牙关格格打颤儿,如寒冷之极。他金眸涣散,对易情道:“祝某……被轩辕剑刺中,已支持不得太久,师兄……祝某只得送你至天坛山……往后您多加保重……”
易情一惊。可他亦被吸去了许多血,此时头痛欲裂,孱弱无力。他拼命从喉咙里往外挤字儿:“祝阴……祝阴!你要我如何帮你,你尽管说!是要我的血么?你……尽管吃啊!”
他磕磕绊绊地说了这些话,已是极为不易,将受伤的手腕再度递到祝阴口边,更是如举磐岩。祝阴却避开了他的手,颤声道:“祝某觉得……自己正在失去神智,兴许往后只余烛龙躯壳,而不见祝某之人……”
易情道:“所以我要如何是好?是要我的血,还是我的肉?我的性命?要怎样才能将你留下来!”
他正心急如焚,却忽见火海里杀出一条青龙来,硕大无朋,口吐云气,气势汹汹,正是东方青龙孟章神君。右方有增长天王袭来,青面赤发,挥舞慧剑,狰狞无比。霜刃一闪,猛然袭向他的咽喉。
“师兄!”祝阴强打精神,惊恐地叫道。
那锋刃极快,只能望见残影,顷刻间即将触上易情颈项。易情反应不及,脑中一片空白,只冒得一个念头出来:难道自己真当于今日命丧黄泉?
谁知下一刻,一柄剑横空而来,斩开千里云浪!
那剑雪白无瑕,竟如皮棉纸般轻薄,却锐利难当,一息间便将慧剑如泥分斩。
“谁?”增长天王豹目圆瞪。
他的目光往下望,穿过凡世烟草风絮,只见得五千里下,天坛山翠峰上立一白衣女子。那女子持一纸伞,手中那纸伞铜镀金柄,刻五方五星之形,伞分作五面,此时却缺了一面。女子正仰头望天,她虽姱容修态,神色却极冷淡。
似是察觉到了自中天上投来的目光,她对着苍穹,无声地作着口型:
“……你奶奶。”
见了那女人,增长天王脸上变色:“是三洞剑尊!”
此话一出口,甲兵中竟一片哗然,不少飞龙马骑兵向后退去。有新进的天兵不知众人缘何惊讶,忙不迭问旁人道:“三洞剑尊是何人?”
一甲兵神色肃穆地道:“是个凡人。”
“凡人有何可惧?”
“凡人不足为惧,可疯了的凡人便可教神惊鬼怖了。”那甲兵道,“那女人曾独步天磴,孤身杀至晬天!”
晬天乃第五重天,一重天高五千亿里,能上至五重天,已不似凡人,更似妖怪。
孟章神君冷笑:“不过五重天而已,肉体凡躯,又何可怕?我等纡尊降贵,自九重天而下,还怕碾不死一只红尘虫蚁?”
一个声音忽而从旁传来,带着傲气的笑意,“是啊,还真碾不死。”
孟章神君与一众甲兵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少女扛着玉嵌刀,笑嘻嘻地踩在一匹飞龙马上。那少女玄衫玉带,利落飒爽,本骑于飞龙马上的骑兵不知何时已被她一脚踹落。
少女笑道:“瞧瞧,你们不但碾不死我这只凡间蝼蚁,还被这蝼蚁爬到脑袋上来了。”
增长天王说:“你……你是凡人?为何能到……中天之上?”
少女道:“我在天坛山上闲极无聊,捉住一片祥云,便踩它飘了上来,正恰听得你们这群神仙在高谈阔论。你们瞧不起凡人,真巧,我也瞧不起神仙。”
此时众天兵方才回过神来,这少女身形轻捷,吐息匀称,显是人间的武学高手。可竟能于神不知鬼不觉摸上中天来,可见又已窥神妙之境。
此时众天兵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竟教凡人近了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凡人,你轻慢天师,当降重罪!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增长天王勃然大怒。
那少女道:“方才你也看到我师父了,她说她是你奶奶,那我便勉为其难,自降一格,当你的亲娘便罢。”
她抽出玉嵌刀,寒光一闪,其上如烁七星北斗。少女一笑,笑容亦锋芒逼人。
“现在——你老娘左不正要来管教你了!”
第四十九章 寒暑移此心
金甲将犹如蜂团,喧阗聚来。祝阴为动用宝术“张炬烛天”,被逼无奈,只得咬了几回易情腕节,发狠地吸着神血。
易情先前还低弱地叫唤几声,后来竟似是有出气却无进气了。在二人头顶,左不正挥刃起舞,与天兵们搏杀。
左不正身形轻灵,好似扑翅莺雀,玉嵌刀使得得心应手,刀光披洒有若流星。她气力虽不抵天兵,却刀刀精狠,刀锋刺入梯形衣里,痛得甲兵们嗷嗷乱叫。非但如此,她一面出刀,一面喊道:“天山金刀!符禹阴铁!松果铜刃!”
她喊的这些名字皆是天廷用以淬炼兵刃的锻材,任一种铸成兵铁后皆能留下不愈之伤。天兵们听得胆颤心惊,中天星官喝道:“黄毛丫头,你使的究竟是何等兵器?究竟是天山金刀、符禹阴铁还是松果铜刃?”
左不正道:“都不是,方才是我随便乱叫的,这是我家锻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