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听南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任由左止元扯着自己的衣服。
“只是几年前,他突然宣布暂时停止创作闭关沉淀,一年后出关,他的作品风格就变了许多,创作主题也从比较单一的爱情变得多元了,比较多的是宗教类和哲学类的作品,也算是从一个特立独行的雕刻家回归了主流——虽然这个主流也挺非主流罢了。”左止元边说着,驻足欣赏一件作品。
“为什么是金属?”饶听南跟着扭头,眸中有些疑惑,“我还以为会是……”
“以为会看到一堆堆的大理石和石膏像。”左止元笑着看她。
饶听南老老实实点头。
确实和她想象中的有些差异。
“毕竟是现代了,虽然雕塑家依然会拿刻刀,但有时候也会为了更高的艺术追求选择使用现代科技,”左止元凑上前看,“你看,这件作品就是用无数根金属圆棍组成的,他用坚硬的金属来组成平静温柔的水面,金属水滴落下,产生足可以以假乱真的,水一样的波纹。用最坚硬的东西表达最柔和的质感,的确是创作中比较常见的思路。”
“哇……”饶听南感慨,“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有多厉害。”
“现在呢?”
“真厉害。”
“……堂堂饶助,语言匮乏至此么?”左止元忍不住趴在她肩上笑。
“笑什么,我就是不大懂嘛,你说好不怪我的,”饶听南耳朵一热,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愈来愈低,“你不是说更多的是爱情主题的作品吗?我想看看那个。”
“走走走,”左止元顺着捞起了她的手,微微挑眉,“我可以牵吗?”
饶听南抿抿唇,轻声嘟囔,“牵都牵了还这么多话。”
左止元唇角笑容扩大,带着饶听南溜溜达达到另一件作品前。
“呐,你要的爱情主题。”
“这倒是很明显了,是婚礼么?”饶听南看着玻璃罩内的小人。
两个人偶,一男一女,在金碧辉煌的教堂内执手相对。女人身着飘扬的红裙,男人穿着宽松的t恤和沙滩裤,但是从他们的双手连接处蔓延出白色的布料,顺着彼此的手臂延伸,覆盖了原本的衣物,就像是……女子穿上了婚纱,而男子穿上了白西装。
“为什么,婚纱和西装看起来那么紧呢?”饶听南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左止元的手,努力表达着心中的怪异感,“就像是……胶质的衣服,一点余地都不留。”
特别是女人的头纱。
哪有紧紧贴到了脸上的头纱啊!
“这就是作者想表达的主题,”左止元轻笑着,“婚姻,把原本两个自由的灵魂装在了套子里。”
饶听南咂舌,嘟囔着,“原来是这种爱情主题啊。”
她还以为都是甜甜蜜蜜甚至有不能播内容主题的那种爱情呢。
左止元挑眉,“毕竟悲剧对于艺术家来说更有创作欲,怎么样,发表下感想?”
饶听南低头沉思良久,憋出句话。
“他是恐婚吗?”
左止元又忍不住趴在她肩膀上憋笑,“哈哈哈,不是,他都四婚了,从一个套子钻到另一个套子,乐此不疲。”
饶听南听着左止元的笑声,瘪瘪嘴,“我说的话真的这么好笑吗?”
“唔,的确很有意思,”左止元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微微抬头,“我觉得和你逛艺术展挺有意思的,你总能……给出别出心裁的想法。”
饶听南磨磨牙。
“我可以把这当成夸奖吗?”
“本来就是夸奖。”
饶听南瘪嘴。
没听出来。
她又看着那两个人偶,唇间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些。
左止元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犹豫了一会儿,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你对婚姻怎么看?”
饶听南下意识就要回避这个问题,只是终究,理智比潜意识快一步。
她张张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我……大概也是恐惧婚姻的吧,”她无奈地笑笑,艰难地吐露心声,慢慢将柔软却伤痕累累的腹部向左止元展开,“只是不是因为这个作品中的理由,我倒是蛮希望有个人能与我执手的,装在套子里也没什么问题。”
左止元忍不住用力握了握饶听南的手。
“只是……”饶听南苦笑着,“我并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她其实很怕。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向左止元展示了自己的全部。
那样丰富热烈又完整的人,看到自己光鲜亮丽外表内干枯的灵魂,还会过来握住她的手么?
“好了,不去想了,”左止元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三二一,不开心清除!”
饶听南下意识被这幼稚的行为逗笑,但原本根本不存在于眼眶的泪水,却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掌心的温度而落下。
左止元感受着掌心中的湿润和饶听南睫毛的颤动,心揪紧着疼。
不过,好在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她终于得到了饶听南的允许,迈进她曾经的世界,尽管现在只能在最外面转悠转悠。
但终究是个好开始。
“好了,”饶听南深呼吸几口,迅速整理好了心情,轻笑着摇摇头,摆脱左止元的手,“我都没想到我这么有艺术细胞的,还能多愁善感一把。”
左止元并未追问,而是用力握紧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