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我在分手后,才第一次跑去她们学校的官网搜了搜她的名字试图了解她的生活,而且,我当时是抱着一种恶意的情绪的,大概是那种,‘我不信你能离开我’的那种恶意情绪。”
“结果,嗯,她看上去气色不错,还胖了点。”
“我看到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的照片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楚我是释然更多些还是愤怒更多些。”
裴良夜捏紧了酒杯。
她见过憔悴的左止元。
刚才见过,几年前也见过。
“再后来……”饶听南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并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会发现,我想她的时间更少了,大概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分钟。”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买机票出差的时候总是会先订一个绕了个弯的,然后发几分钟呆,再取消,定直达。”
“我后来才意识到,我想起她的时间在不断变少……”
“但我还是想她。”
裴良夜沉默了很久,杯中的酒面急速下降。
“我是看着小元长大的,她其实从小到大都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嗯,我知道。”
书柜上随便扭了几下就丢在那的魔方,拼了不到三十分之一就开始落灰的拼图……左止元从来就没什么耐心。
饶听南觉得大概自己喝醉了,只有喝醉了,脑子才会这么不听使唤,不听使唤地去回忆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就比如,京都,左止元的房间的书架上,除了魔方和拼图,还有一张全家福。
【你在看那个?等我们订婚了,再拍一张吧】
她骤然伸手,按住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
可是裴良夜还在说话。
“她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她把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给了你。”
“好了,闭嘴!”饶听南骤然暴喝出声,随后又疲倦地闭上眼睛,歉意地摆摆手,“抱歉。”
裴良夜又沉默了会,注意到了饶听南微微颤抖的手。
“你说你上次不怎么伤心,这次呢?”
饶听南缓缓抬起眸子,唇角扯了扯。
这次?
心如刀割。
“其实,在我个人看来,这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你们上一次在一起,根本不算是在一起,”裴良夜明白了她的答案,在饶听南愤怒的目光下,淡淡说着。
“小元隐瞒了身份,而你更是藏起了自己的过去。”
“你们两个带着面具跳贴面热舞,但谁也没有打算展露真实,不是么?”
“连真实的彼此都不曾触碰,又谈何分开?”她饮尽杯中酒,杯子重重砸在了桌上。
“但是,虽然不曾触碰彼此,你们之间依然有伤疤。因为拥抱是需要紧紧依偎的,而伤害无需直接触碰,只需要拿一把刀就可以。”
“相爱很难,伤害很简单。”
饶听南听着她这些过于抽象又十分精准的描述,把玩着杯子,仿佛那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神棍的气质?神神叨叨的。”
“哦,小元经常这么说。”
“……我讨厌拥抱,”饶听南轻声说着,“拥抱的时候,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脸,也就看不见悲伤、愧疚、狠毒、愤怒。”
“拥抱,太方便说谎了。”
“错了,饶听南,错了,你自己都知道自己错了,”裴良夜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拥抱时,你的话或许是假的。”
“但你升温的皮肤,你心脏的悸动,你因为与对方的曲线熨合而发出的感慨和喟叹,不是假的。”
“乘着这次机会,把一切说开,把从前遗留的伤疤也好误会也罢通通揭开,再好好拥抱吧。”裴良夜起身,深吸口气,随后报复般地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发丝揉乱。
饶听南无语地看着玻璃,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知道了。”
她顿了顿,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谢谢了,良夜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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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的总结会议就到这里,”左氏谈判团的小会议室里,左止元微笑着整理资料,“进度很不错,只要保持和这种局面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又盯着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的左总。
路部大着胆子开口,“左总,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左止元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
“额,您现在看起来还好,下午刚看见您的时候……”
一身酒气。
“哦,没事,”左止元笑笑,起身,“中午贪杯了。”
路部有心问问裴总怎么了,却又不大敢。
唔,反正今天下午左总一个人carry全场毫不胆怯,甚至比裴总更有攻击性,惹得维罗尔那边频频侧目,他们自己也相当震惊。
应该……没什么事吧。
“但我有一个问题啊,”他小心翼翼举手提问,面上表情有些忧心,“我们是能拖时间,但是即使拖到第一轮谈判结束又能怎样?”
“好问题,”左止元挑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嘘,听。”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
“tick tock,tick tock……【1】”左止元轻声念着,随后唇角浮起了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