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任谁碰到都不可能心情愉快的吧?
于是他挠挠脑袋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向窗外。
小田切在老家的卧室一直都在二层,白天的时候阳光会透过窗户洒下来,在地上形成好看的栅格阴影。
但自从小学毕业后,他的房间基本上就一直处于黑暗中了,只有在晚上亮起灯时,才能确认这里还住着小田切家的大少爷。
虽然他们家已经没有那种封建糟粕了,但从过去的仆从,现在的员工的嘴里,还会偶尔听到“少爷”这种称呼。
这么一想,的场家还真是封建。
小田切没有开灯,只是盯着楼下窃窃私语的值夜工人看。
“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好冷。”
“对啊对啊,现在不是十月吗?我刚才差点以为已经十二月了!”
小田切屏气凝神,只听到了秋夜的风声呼呼吹过,吹散了楼下的窃窃私语,他们好像忽然没感觉那么冷了,于是又赶回工厂去。
“怎么了吗?崇吾?”
小田切在月色下翻了翻自己的床头柜,原本好好放在上面的眼镜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但在听到母亲的声音时,他还是替年迈的父亲开口。
“不用担心,我去看看,你和爸爸安心睡吧。”
虽然他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安抚他年迈的父母。
“哦,小晴回来啦?那就拜托你啦。”
听到这句,小田切心底冒出莫名的酸涩情绪。
他完全可以想出,过去他不在的每一年,父母都是这样两个人生活,遇到夜间事故的时候父亲还得在半夜起床去查看工厂。
——其实小田切知道父母早就找好了合适的代理人,只是对未大学毕业的他还没有死心,所以这件事才一直拖到现在。
今年,他的父亲小田切崇吾,已经五十七岁了,母亲小田切直子也有五十五岁,在年纪这么大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在操心他的事情。
这不是钱的问题,小田切从四年前起,就没有接受过家里的钱了,反而是他的委托费向来很高,每月固定给家里的钱也不少,甚至去年这座房龄一百多年的老屋的翻修工作,也全部都是他来付款。
是他陪伴家里的时间太少了,一开始是父母的生意繁忙,后来是他突然外出求学,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大,只有在被妈妈威胁一定要穿她寄来的那些衬衫时,他才会有些实感。
——他的父母亲族,一直在这个地方等他回家。
小田切收拢了身上的大衣,从门口取到工厂和家门的钥匙,换好家里外出用的棉拖走出门去。
刚才他在床底找到了眼镜,估计是不小心被他伸手打到地上了吧,害他还开了灯到处找了半天。
总之,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东西。
然后小田切就发现不幸被他言中了。
他向负责看守工厂大门的员工打了个招呼,顺着从眼镜里看到的残秽痕迹,他看到了酒窖的门。
“晴君是近视了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没有戴过眼镜。”
这位看门的老先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再加上他们一家都姓小田切,小田切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人改口的话来。
“嗯,算是吧。”
不过他也没有和这些人解释的想法,就让他们这么认为也好。
“那看来晴君学习一定很好,不像我的孙子,在学校里天天考倒数几名,不过我年纪已经大啦,只要他能健康快乐地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了。”
小田切脚步一顿。
他突然有些心虚。
他干脆转身去和年纪更轻的工人们讲话,不再直直跟着那点残秽走。
“他一定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小田切甚至和这位工厂的老人说了敬语。
要知道他们之间除了年龄差距,摆在更前面的是上下级关系,就算他对小田切称呼“先生”也完全没问题,更别提让小田切说敬语了。
但他还是用了。
“那就借你吉言啦,晴君。”
老先生坐回他的小房间里,里面有整个工厂最暖和的暖炉,没事的时候年轻员工总喜欢在这里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刚才才会那么快地走出工厂,又返回。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今天格外的冷?”
几个年轻员工面面相觑,最后他们中明显是领头的那个回答他:“是的,这几天的天气都差不多,但刚才大家像是在冰窟里一样,冻得都发抖了,晴先生你也知道,酒厂里是没有暖炉的,实在是太冷了,我们就出去躲了会儿。”
然后就刚好被他听到了是吧,这几个人也怪倒霉的。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个的意思,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要是刚才这几个人没有离开工厂,明天他们家就会有警察上门了。
于是小田切赞许道:“干得不错,你们的生命可比这一个工厂重要多了,遇到生命危险的话,赶紧逃跑才是正确的做法。”
最重要的是,如果出了人命的话,父母一定会忧心的,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不应该还为这种事奔波。
这几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晴先生体谅。”
他们原以为小田切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要求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呢,能得到这样的称赞,让他们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