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负手而立,身姿清雅,乌发如云,轻声细语中透出极好的养气功夫。
云母也是贵女出身,如今屡出阴计,毫无贵女姿态。
你、你竟如此狠心。
云浅摇首,双眉压着一双暗流涌动的眼眸,轻轻一笑,学母亲二三罢了。
她是女子、还是一个卑贱的奴隶
住口。云浅呵斥,您是何身份,程家教养的女儿,君子六艺,诗书礼仪中养大的女子,你知晓廉耻却一再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她一直干干净净的,比你,强多了。
云浅姿态挺立,身量高挑,目视云母。
云母这才意识到旁人口中的云相,如蕴寒冰,生性凉薄,手段阴狠。
她由怒转为恐惧,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云浅下一句便是:请老夫人小住几日。
这回,云母可正大光明地留下了,但她不愿,惊恐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你想软禁我。
云浅不予理会,朝管事招了招手,管事立即将秦府的老头提着朝门房而去。
入门房后,门窗紧闭,管事将人丢了出来,扯下口中布帛。
经过方才一幕,老管事已看得很清楚,云相为了秦湘可与她的生母大声对簿。
你叫什么?
秦家家仆秦安。
云浅又问:秦湘买来的时候多大?
九岁多。
哪里买来的?
一北疆商人,他们说是从北疆买来的,救过一人,我家老爷才买的。秦安垂着头,颇为谨慎。
云浅抓住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前面还有一个买家?
秦安点头、
云浅怒从心头起,你们买来她时,是何模样?
我们秦家对她很好,吃喝住行都是照着姑娘来的。买来的时候,秦湘十分瘦弱,面黄肌瘦,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见人不敢抬头,是我们秦家养她到如今,她不该忘恩负义。秦安不服气。
云浅解释:林家的女儿欲送入宫为妃,从未想过要嫁给你家公子。至于她留在京城,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秦家替你们公子救治。至于你乱嚼舌根
她顿了顿,冷冷地笑了。
秦安垂首,云相饶命,您还想知晓什么,我都可以说。
还能找到卖家和前一任买家吗?云浅问道,她好奇前一任买家当真治好了病才将秦湘卖了,还是压根没有前一任买家,都是北疆商户为哄骗秦家杜撰而来的。
找不到了,都过去七八年了,哪里还能找到呢。秦安忐忑不安,觑了一眼云相,不理解的是云相怎么就看上那个木讷的孩子了。
秦湘长得虽说好看,可性子一点都不讨喜,愚蠢不说,也没有眼力见。
那还有秦湘这样的女子吗?
没有。不瞒您说,我们都是藏着的,这样的女孩很紧俏。秦湘的血确实好用,不仅可以救人,秦湘为讨好夫人还做了些养颜丸,我家夫人很受用。秦安回道。
一问一答间,云浅大致明白秦湘在秦家的处境,举步维艰,没有自由不说,秦默一旦发病,秦湘便也会跟着痛苦。
这就是秦湘口中的很好。
或许对比前面那家,秦家给她吃穿,确实是很好。
很好一词狠狠地扎进起她的心里,揪起一番腥风血雨。
她凝着秦安:她的血好用吗?
低头的秦安看不到云浅阴沉的面色,回道:我家公子的病因她好了许多。
秦湘自小食用药材,体内血脉不同,温谷内有数万种药材,让她们的体质与众不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浅凝神,眉眼紧锁,她想杀了眼前的人泄恨,秦安还在庆幸秦家买了秦湘救了公子的命。
她是一个人,父母无罪,并非出自奴籍,是干干净净的好人家女儿。
这一刻,云浅无疑是怒了。念其前世,无数次与秦小皇后交锋,对方手段阴狠,一人犯错,全族株连。
是狠吗?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是他们咎由自取。
得到准确答案后,云浅意外的冷静下来,卖身契呢?
北疆人弄出来的户籍,束缚秦湘自由的卖身契。
她问秦安:秦湘本名叫什么?
温孤湘儿,我家老爷做主改了姓,取名秦湘。
果然是温孤。云浅犹觉得满腔恨意,全族千余人,与世无争,自耕自足,从未犯错,却被灭满族,女子为奴,男儿丧命。
千余条性命,何等丧心病狂。
秦小皇后的苦衷慢慢浮出水面,如同火海血池。世间的法令、伦理、道德束缚良人,而那些丧心病狂的恶人,等同虚设。
恶人杀了良人,无错。
被迫成为恶人杀了恶人,受到千夫所指。
妖后
云浅莫名失笑,站起身来,恍恍惚惚地看着秦安,面前浮现一袭华袍,头戴凤冠的女孩,不过二十有余的女子,眼中死气沉沉,在见她时,却又绽开颜色。
她朝前走了一步,凝视秦安:这些话拦烂在肚子里,不必回镇江。倘若你再说一句,我便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