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粉粉、墨墨和红红,它们那样喜欢江汀白的草编。
因为江师兄那稀疏的、窟窿眼大得和筛子似的草编手艺,像极了落月之木的枝杈而这正是乌啼之火最原始的小窝。
自古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满霜之石和乌啼之火,它们身上带着生物难以承受的至阴之死和至阳之生。
这两种存在,一者令沃土变为死地,另一者则让天空成为燃烧的血池。
于是,在这一日之前,大地上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直到落月之木清存的身影破土而出。
作为天生神物,落月之木可以调节阴阳。
于是,乌啼之火和满霜之石的灵气,大部分直接传导给落月之木生长。
而落月之木就像是一个过滤器一样,柔和地将阴阳相济的灵气导入大地,为生命的诞生铺设温床。
乌啼之火鸣叫的声音像鸟儿,外形也像鸟儿。
当他展开自己由火焰构成的双翼,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向这片大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小火苗常常停留在外,好奇地观赏这这片新生的世界。
而石头和树木都无法移动。于是,在乌啼之火四海翱翔的时候,落月之木和满霜之石相依相偎,互相陪伴。
落月之木说:你的花纹好看。
满霜之石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他奇怪道:什么?
于是,落月之木就把自己细细的根须挂在石头上,描摹出满霜之石霜花似的模样。
就像我根须这样,好看!
满霜之石懂了:你,好看。
落月之木迷惑:不对,是你,你好看。
满霜之石非常坚持:你最好看。
他们这一争一执间,就足足用了好几百年。
在这样的交流里,意识的传递渐渐变得熟练起来,而且也可以输送更加复杂的信息。
有一天,落月之木对满霜之石说:我长出了一片叶子。
满霜之石问道:什么是叶子?
对于这个问题,落月之木实在很难回答,她只是天生就会称呼它。
落月之木想了想,说道:你等等。
她有些留恋地看了看自己新生的嫩叶。
在动手时,落月之木感觉有点心疼,但她摇晃树枝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犹豫。
那枚小小的清新绿叶,被落月之木从枝头摇落。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乘着清风和细细的水雾,最终飘落在满霜之石的身上。
就像是盲人终于能看见颜色。这一天,满霜之石的生命里,多出了一片翠绿的叶子。
那一刻,满霜之石传递给落月之木的感情,是难以言喻的惊喜。
言落月左看右看,都觉得那枚小小嫩叶的碧绿,就和巫满霜的小蛇化身刚刚孵出壳时的绿意一模一样。
再后来,这片大地上的草木渐渐地多了起来。
有一次,一枚种子被风吹到满霜之石的附近。
它刚刚碰到了地上的泥土,就瞬间枯干死去。原本饱满的种壳,眨眼间就变为干燥得可以点燃的空荚。
当时,乌啼之火正站在落月之木的树梢上。
小火苗鸟里鸟气地啼叫了一声:大石头,你把它弄死了!
满霜之石:我没有
乌啼之火激烈地拍打翅膀:不对,沾到你的力量后就死了!
满霜之石很坚持:不是我
一火一石跨物种争论了好久,吵得落月之木都站出来拉架。
你们不要再吵啦!
乌啼之火哼了一声,拍拍羽翼飞走了。
目送金色的鸟儿飞向无垠的天际,过了良久,满霜之石终于不再咬牙坚持。
他有些低落地对落月之木说道:我知道,是我
那颗被长风送来的种子,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死。
夹在两个朋友中间,那是落月之木第一次体会到无措。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漂亮的大石头,于是便从自己身上抖落下一片又一片的叶子,用这些碧绿剔透、宛如翡翠水晶的叶片覆盖住石头的表面。
这些叶片像是一件毛茸茸的小毯子,在满霜之石身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落月之木喜欢这样。
她用树叶盖满石头,就好像在石头上做下只属于自己的标记。
黑白颜色的石头被打扮一新。
于是,满霜之石传递过来的感情里,重新充满了雀跃和欢乐。
对于满霜之石来说,乌啼之火是烫的。
它炽热、吵嚷、烦人,三千年见一面就足够,甚至还有点多。
而落月之木不一样,她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一石一木相依相偎的木石之盟,满霜之石愿意让它绵延到永远永远。
满霜之石缓慢又郑重地说:我好喜欢。
又过了许久,乌啼之火终于飞回。这时,他们都忘了之前吵过的那一架。
一石一木专心致志,听乌啼之火对他们讲起外面的故事。
在乌啼之火口中,凡是被落月之木的叶子光顾的土壤,第二年都开放了成簇的灿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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