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便你。”他觉得自己在心里胡乱遐想,不禁有丝难堪,但眼光却无法由她身上抽离。
嘴上说随便她又不许她叫锦公子,这人可真别扭。衣向华觉得有些好笑,抬头看他,却见他目光深邃直盯着自己,那幽深的眼眸像能将她吸进去似的,让她有瞬间的窒息,心跳都不稳了。
怎么了呢?她轻拍自己的脸,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说起自己的来意。
“锦琛,其实……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婚约。”
锦琛上一瞬还沉浸在某种暧昧的情愫中不能自拔,下一瞬马上被她这话给吓得什么绮念全消。“你知道?你爹明明说……”
“我爹也不晓得我已经知道了。”衣向华解释着,“我娘在怀着弟弟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这件事,还把我爹骂了一顿。之后她难产过世,也就没有再能与我爹提。”
“所以你是要说……”锦琛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来南方之前,应该是抱着解除婚约的决心来的吧?”衣向华定定地望着他,那双澄净的黑眸像将他的内心看透了。“你是安陆侯世子,未来注定要大富大贵的,要你娶一个乡下女孩也是难为你了,你肯定觉得乡下女孩行事粗鄙、丑陋不文,带出去有损你安陆侯世子的面子,对不对?”
锦琛很想否认,但他来之前真是那么想的,一时竟说不出话。
“我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差,但也不想随意被人看轻呢。”
衣向华说起这话来依旧不疾不徐,一丝火气也没有,可他就是觉得她在生气。
“如果你真想解除婚约,那就解除吧。”
“不!”锦琛慌了,但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改变心意,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如果我解除婚约,对你名声有碍!”
衣向华淡然一笑。“除了我们两家,这婚约谁知道呢?解除了也没什么大碍。何况名声于我为何物?一直以来我也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只要在这乡下有一间屋,一亩田,让我照顾好爹和弟弟,我便一无所求了。”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锦琛当下没了话,他突然觉得现在这个结果,也没有比他解除婚约要好多少。
“我不解除婚约。”他突然沉声道。
“为什么?”衣向华不解,睁大眼问了。
“……”锦琛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着头,语气更是不好地道:“反正我不解除婚约,你不要再问了!”
说完他转头便走,脚步急匆匆的,像后头有鬼在撵他似的。明明月黑风高,他走的方向却不是回屋,而是冲向了后院。
衣向华看着他的背影,末了突然噗嗤一笑,突然转头朝着池塘里的睡莲说道:“喂!你们说他为什么要跑啊?”
睡莲明明阖着,被她这么一说,居然微微地张开了花瓣,在夜风中摇曳。
盯着睡莲好半晌,衣向华竟是突然睁了睁眼,像是有些惊讶,又向锦琛离去的方向多看了一眼,最后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思,扭头往另一个方向回了自己房间。
待两个小年轻走了,屋里的衣云深才默默地阖上了窗扉,接着幽幽一叹。
第三章 失控的读书人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锦琛已在衣家待了一年多,年节因不能回京还赌过气,转眼春去夏走,又是一个新的秋天。
衣家院里的一株丹桂开满白色小花,暗香浮动,衣向华便让锦琛去摇了树干,落下花瓣做桂花糕。一旁的小小葵花田里,花也是开了又谢,葵花子全被衣向华采了下来,炒了一盘五香瓜子,众人吃得上瘾,连衣云深去书院教书时都要带上一些。
如今的锦琛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懂得收敛脾气,因为这里没人吃他那一套,不愿吃苦就得饿肚子,所以他也学会了不用婢女服侍也能自己洗衣烧水、劈柴挑水才有饭吃。
平素他除了跟着衣云深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及经验,便是让衣向华领着种菜打猎编竹子摘花,剩余的时间就与衣向淳斗斗嘴,或与红杏抢抢食物。
他发现,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在京中快活太多,也丰富太多,他几乎忘却了京中的繁华,喜欢眼前的务实。而他身形变黑变高也变壮,由原本的白嫩小生养出了些威武刚毅之气。
若是锦晟看到了现在的他,必会欣慰自己把儿子送来的决定。
这一日衣云深没带他去书院,衣向华便让他换上粗布衣服,扛着铁耙来到了田里,采收这一季的红薯。衣家只有这么一块旱田,距离小院约两刻钟路程,除了种些蔬菜,最多的就是红薯。
当衣向华和锦琛有说有笑地来到了田间时,她原想下田,却被他一把拉住,自己扛着铁耙下了田里。
“你说吧,怎么弄?”他横了她一眼,语气不怎么好,这丫头也不想想自己那双小手如此白嫩,还想下田,万一弄粗了怎么办?
自从锦琛来了之后,粗重的工作再也没上过衣向华的身,她似乎也习惯了,便立在田埂上,笑吟吟地说道:“先翻开藤,看到土垄后对着垄的两侧挖,不要直接从根系挖下去,也不要太大力气,会挖断红薯的。”
锦琛依言做了,果然顺利地挖出了不少红薯,衣向华将他挖出来的红薯割掉藤蔓,拍去泥沙归置在背篓里。
虽是入秋了,天还是热得很,没一儿锦琛已满身大汗。
“喝点水吧!”衣向华拿出装水的竹筒递给锦琛,她出门前还在里头加了点糖,喝下去清冽甘美,还带着竹子的香气,锦琛一下便喝了大半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