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顾衍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已经收敛住大半情绪的云舒。
很想问她。
是不是那个人叫她失望了,她才会哭的?若是不满意裴家,那他们顾家可不可以?
他顾衍自认不比那裴公子差。
若云舒答应,他——
他顾衍。
此生,便唯她宋云舒一人足以。
决不食言。
忽见,又一滴泪自她眼尾滚落,顾衍的身体不受控制,下意识就想伸手替她拭泪。
他指腹还差一点,便要附上她的眼睫了。
不料,云舒却侧身躲开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顾衍失落地垂下手臂。
狠狠哭过一场后,云舒心里的郁结差不多都散了,她忙掏出自己袖笼里的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方才,她不是没发现顾衍的举动,不过显然,他若为她拭泪,不合适。
他们是什么关系?
云舒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待在这里了。
除开,她今日与裴陵川之间的不愉快。
还有就是,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顾衍,自从宫宴那晚知晓顾衍对她的心思,云舒便没办法同他如常地待在一处了。
云舒也没办法装作不知他心意,她感到很别扭。
本就尴尬的关系,如今,偏又叫他撞上自己如此难堪的一面。
云舒深知自己对顾衍无意,她也不想对方再弥足深陷下去,索性无声拒绝。
“倒叫世子爷看笑话了,是我之过。”云舒朝顾衍行了一个标准的闺秀礼。
“那不打扰世子爷清净了,我娘还在前头等我,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闻言,顾衍如被人用木桩钉在了原地,他的心里一片慌乱,云舒从未这般恭恭敬敬地唤过他“世子爷”,哪怕是在长辈面前,她对他向来都是直呼其名。
更别提,规规矩矩地同他行礼了,此事从未有过。
此前,他不待见她那会儿,觉得她作为世家贵女既没礼貌又没规矩,如今她对他客气了也规矩了,顾衍又觉得不适。
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这样敬着他的云舒。
......
通往后山的小径上,有人影疾步朝禅房前行而来,云舒余光瞥到不久前才见过的石青色袍摆,心里会意,转头对杏雨道:“杏雨咱们快些走吧,娘该着急了。”
“好。”
杏雨似有所觉,但同云舒一样,未再回头去瞧。
***
那裴陵川,此前顾衍在宫宴上也是见过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议亲的动作会这般快。
顾衍是知道今日慈恩寺里有一场祈福法事的,可他并不知晓宋云舒今日也会来慈恩寺。
更没想到,裴陵川也在。
顾衍昨日便到了这里。
这次他不是陪母亲来的,而是独自一人。
长公主信佛,时常到慈恩寺供奉香火。定国公是武将,长公主嫌他身上杀戮之气过重,长公主每每到此,便不许他跟来。
说是,他杀孽过重,容易惊扰佛门清净之地的神灵。
长公主和定国公吵闹了半辈子,两人日日嚷嚷着要和离,却未曾真的和离。
长公主虽是嘴上总嫌弃顾屾是不通风情的武夫,可长公主私下却总是花重金,请主持方丈为顾屾祈福做法,为先前在战场上死于他刀下的亡灵超度。
父亲不能来,顾衍若得空,便时常陪母亲过来。
偶尔,不陪母亲,他自己无事也会上山来,有时是来听寺里的方丈讲经释禅,有时仅仅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着。
靠近后山的禅房最是合适不过。
这处禅房远离正殿,曲径清幽,鲜有人至。
是以,顾衍从未想过会在此地碰上云舒。还是在对方泪雨连连的情形之下。
云舒已经离去。
俄而,
裴陵川又追了过来。
自云舒走后,裴陵川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内心反复揣摩云舒所言,终于明白过来。
她是放弃同他议亲了。
裴陵川心慌不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平生头一回对一个女子生出倾慕之情,她不明不白的就告辞离去,叫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裴陵川又急急追了过来,待发现云舒的身影,他原本暗淡的神色蓦地一喜,结果还不等他过去,云舒便转身朝前院走去。
脚步不再有任何的停顿。
她分明是有瞧见他的,可她瞥过来的眼神却冷淡至极,再不复先前的笑意盈盈。
甚至如不认识他一般,离去得毫不留念。
裴陵川脸上的笑容,转瞬消失了。
他怔怔地看着刚才同云舒站在一处的男子,男人长身玉立地侧着身子站在禅房门前。
他的视线同样追寻着,刚刚离去的少女。
直至再也瞧不见。
待男人回转之际,裴陵川清楚地瞧见了他的模样。
男人仙姿佚貌,矜贵如斯。
只见他金冠束发,内着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锦袍,外罩暗玉紫祥云纹狐皮大氅。
贵气逼人的打扮。
只肖一眼,便能让人过目不忘。
裴陵川虽是只见过他一回,但也知道他是长公主和定国公的独子,定国公府的世子爷——顾衍。
顾衍的大名,在京中无人不知,如他一般带着显赫的出生,又生得清冷俊秀的男子,整个上京再也都找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