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梁氏子弟入朝为官者亦不在少数,梁玖并不是他镇国公府可以随意处置之人。
王大夫本来在切药,被人拉着一路疾驰到客院,并不知道如今这屋子里发生的事。
更不知,梁玖那一身伤的始作俑者是谁。
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这些。
顿了顿,王大夫又道:“这位公子伤及肺腑,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治不了,恐怕得另请高明。”
云舒听完,不发一言,抽噎着抬袖抹泪,那样子瞧着无助极了。
顾衍见她这般,心也跟着泛起丝丝疼意,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明芜,你回一趟长公主府,问问周嬷嬷,那黄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今在何处?将他请去到坪埕巷一趟。”
“是。”明芜拿着顾衍递过来的令牌,转身便跑了出去。
黄老先生是长公主专门为定国公寻来的一位民间大夫,定国公早年上战场,留下的伤病不少,都是这位老大夫一手治好的。
他极为擅长治疗各种骨伤、刀剑伤,医术比宫里的太医还要好上三分。
顾衍身上所带的玉露回转丹,便是黄老大夫所研制。
只是可惜,这位老大夫已于前年仙逝,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倒是收了一位关门弟子,传承其衣钵。
顾衍判定,梁玖这身伤,老大夫那位亲传弟子,应当是有办法治的。
只是那位弟子时常不在上京,不知这次能不能顺利寻到他。
但愿梁玖运气好些。
梁玖不能随意挪动,但又不可能留在王府养伤,还是得回自己府上去,还好秦王府离梁玖所住的坪埕巷中间只隔了两条街。
一路小心些,不会有事。
秦王妃找了人准备一副藤条所制的担架过来,上面铺了厚厚的被褥,这才将梁玖放了上去。
四名王府侍卫负责抬人,梁玖的贴身小厮寸步不离地守着。
云舒不放心,也要跟着去,顾衍自然不会拦着,他巴不得一整晚都跟她待在一起。
......
梁玖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后。
梁玖整个人平躺在床榻上,意识还不算清明,因为呼吸憋闷,才发现胸膛上已经被缠上了一层层纱布。
里头的黑色药汁浸透白纱,将他的里衣也弄脏了,胸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钝痛,呼吸稍稍重些,便疼得他直抽气。
他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扯疼了伤处,口中干渴不已,想开口唤人来,梁玖尝试几次,却因为胸口太疼而放弃了。
梁玖瞥了眼熟悉的床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梁玖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到府上的,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没处问。
他感觉得到,自己应该伤得很重,而眼下除了疼,他还感觉自己身体很烫,像是染了风寒,突发高热似的。
镇国公那两脚,梁玖从来没想过要去躲,他能理解镇国公的愤怒,也因为理解,他才会生生受着。
梁玖心里清楚,若是镇国公不解恨,要杀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真的太愧疚了。
那个时候的梁玖根本没想过,他若死了,他的姐姐要怎么办?还有身边这些牵挂他的人,他们会如何?
以及雅莹郡主。
——这个被迫失身于他的女子,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流言经过一整夜发酵,恐怕已经闹出人尽皆知,梁玖不敢想,若是她想不开,寻了短见该如何是好?
不等梁玖继续想下去。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云舒端着药碗进来,顾衍跟在她身后,掩上门。
发现梁玖醒了,云舒步子顿时加快,几步来到床前,“阿玖,你醒了。”
“觉得怎么样?胸口疼不疼?”云舒满脸关切地问道。
梁玖仰着脸看云舒,怕她担心,努力牵起嘴角笑了笑,忍着疼道:“不那么疼了,别担心。”
“对了云舒,你怎么会在这儿,陈嬷嬷和阿七呢?”
梁玖没什么力气,刚刚说话一直勉力支撑着,痛感加剧,这会儿疼得他额上直冒汗。
见顾衍也走到他床前,梁玖只能抿着唇朝他浅浅笑一下,算是同他打过招呼了。
顾衍朝床上的人点点头,在旁边随意扯了个杌子过来,自己坐了上去。
看顾衍那架势,梁玖相信,若是云舒不离开,他也绝对不会离开的。
云舒不放心梁玖的伤势,非要过来照顾梁玖,顾衍不反对。
但得有他陪着才行。
此时的梁玖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顾衍不想云舒受到牵连,有他这个未婚夫在,没有流言能中伤她。
“嬷嬷昨夜守了你一宿,我让她先回去歇歇,裴大夫开的药还有一副,阿七不放心别人去,亲自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了。”云舒解释道。
她手上那碗还散发着热气的药,便是阿七出门前熬好的,等待会儿凉些了才能给病人喝。
梁玖的宅子虽然大,但府上的下人并不多,除了陈嬷嬷和阿七,便只剩些做粗活的婆子和做饭的厨子。
这些人都不会照顾病人,云舒难免不放心。
再则,她过来也是有事要问梁玖。
“阿玖,事已至此,你是怎么打算的?”云舒将药碗放下,忐忑地问道。
梁玖和雅莹郡主的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虽然错在乐雲公主,但是受到伤害的毕竟是两个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