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残缺的‘行星意识体’给出了渴求的回应:
    ‘再、再向前一步。’
    ‘妳是我所需求的‘主意识’,只需要再往前一步……’
    ‘与我同化’
    ‘与我长存’
    需要再向前一步吗?苏熙迟疑了。她的疑问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她深知她无法再次踏入曾经的河流,任何试图折返的旅程都只是重新开辟一条危险的、随时消失的歧路而已。
    沉迷执念毫无必要。
    但与行星深切共鸣的她,却无法违背许过的承诺,无法对祂颤抖的痛苦视而不见。
    此刻的苏熙以一种奇特的视角存在着,在行星的地核深处,她的精神体自在漫游,而肉身却依旧保持着五感清晰,多重的感知让她清楚当下所有正在发生的信息。
    行星之外白矮星在人类的恒星投掷和‘加速环’的双重作用之下,此刻已然是一副红巨星般的恐怖反应,恒星已然被彻底点燃!并且完全吞噬了第六行星带,在地狱般的烈焰之中,人类与虫族正在第七行星带这条最后防线上厮杀……
    被虫星‘重坦’彻底捕获的行星bv32-ii,此刻正在飞龙的全能量化切割之下,地壳及上地幔逐渐一层一层曝露在外,行星物质被抛射在宇宙深空,并挥发成了朦胧的星尘,尚未来得及彻底散逸,又被‘重坦’触手般的虫桥逐一吸取捕获……
    而在行星的地核最深处,呼应她的‘行星意识体’正躲无可躲的被金色的幼虫不断侵蚀——
    她‘读懂’了祂的迫切,残缺的‘行星意识体’只有记忆和迟钝的本能,现在的祂需要最核心的‘主意识’,就如同迷航的巨轮需要一小颗最精细的指南针一样。
    一旦残缺的意识被补全,祂便可摆脱当下的困境。而有着同一个来处的她,便成了当下最适合填充的‘主意识’。
    ‘不’
    ‘因果没有前后……只是螺旋的……时间长廊……’
    ‘而妳是唯一’
    ‘请与我同化’
    此刻面临选择的苏熙,可以选择彻底与这颗行星的生命电波同频,同化成这宇宙微尘的一刻,浩宇长存的一刻。
    也可以选择转身离去。
    回到那个正呼唤她的alpha的怀里。
    核心舱中。
    在棕发少女神色虚茫的眼里,红发alpha的眼里也闪过同样的茫然……以及一丝从未感受过的恐惧。在她神采渐消的眼眸里,他明白了她的选择。
    “听着,苏熙!”
    他沉痛的嗓音嘶哑着,几乎接近了厉喝:“别去!”
    “我带你去宙墓——”
    菲茨杰拉德冲口而出,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承诺,然后一丝明悟般神色从他脸上闪过。
    他低头,贴着她的唇说:
    “宙墓。”
    “那是最好的观测点。有你想要看到的任何答案。”
    “以人之身,探寻我们进化的极限。”
    “只要,你足够强。”
    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他一句一句的重复,一句一句的说着他在宙墓中的见闻,那些从未对任何人披露过的见闻。他知道她能感知得到,因为她的手正慢慢抬起,轻柔的拂过了他的发。
    核心舱中的苏熙极慢的眨了一下眼,红发alpha一贯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放松下来的微笑。
    然而,似乎还不到一个眨眼的瞬间。
    怀里omega的眼眸被侵染成金棕,随着急促的呼吸,瞳孔不断的放大,又缩小,不停的急速翕合着。
    仿佛看见了极为不舍,又必须舍弃的存在。
    额上金砂滚烫,几乎液态化的瞬间弥漫了全身,
    啊——
    她昂首尖啸。
    *
    对于畅游在行星共振波中的苏熙来说,前一个须臾她刚做出返回的决定,后一个须臾便被强制拉入了那颗砂砾另一个时间段上的过去。
    那是‘苏熙’在地球上原本就存在的记忆。
    只不过此刻的‘她’却是以一种奇怪的仰望视角,看着自己的过去。
    一个年轻女人握着八岁苏熙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在沙地上写下:“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见‘我’即见如来。”
    以一颗‘砂砾’视角存在的苏熙,便这样被过去的自己拨弄着来来去去。
    年轻女人温柔的手抚在‘小女孩’的发旋,并笑着劝她:“只是这一句写错了而已,得到铜奖已经是很优秀的成绩了,下一期的国学班我们接着报好吗?”
    八岁的苏熙扎着丸子头,蹲在地上,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的摇着头说着什么……
    随手乱捣的木棍就这么打断了那颗红色‘砂砾’的视线。
    祂在向她展示着,时间的回溯虽然艰难,但并非不可能;同一条河流不能踏入,可河流的存在却是‘唯一’;
    ‘那么,妳要怎么选?’
    过去的画面突然破碎。
    ‘苏熙’的精神体彻底陷入紊乱。
    直到清凉的冰蓝色的精神体彻底包裹住了她,丝丝缕缕的纠缠不休。
    而核心舱中的苏熙,满是挣扎神色的眼眸中,渐渐掉出了泪。如果她不回来,依靠‘碎片’最后那丝单薄的联系,强行‘精神脱体’的他,也再也回不去了。
    她可以与行星意识同化后,以另一种状态存在,而他……
    这样的行为几乎就是放弃了自己。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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