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公寓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许久没有打扫,地板落了些许灰尘,客厅窗边墙上,时野那张镶了金边的警校毕业证倒是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茶几上一只空花瓶,有些突兀地立在那里,一只手过去,将快递随意往旁边一丢,时野脱下上衣精准地丢到阳台的脏衣篓里,连灯都懒得开,就这样踩着拖鞋晃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出水声,客厅内,月光顺着窗沿无声向沙发那头流淌,一条蓬松的羊毛毯搭在扶手上,包裹住底下一只若隐若现的靠枕。
片刻后,浴室门打开,升腾的水蒸气中,时野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径直走进主卧。
一阵乒铃乓啷翻箱倒柜的声音后,他又穿着睡衣出来,先是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圈,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时野抓着抹布胡乱擦了几下空荡荡的台面,折腾半天,最后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边喝着一边回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好像热热闹闹的,又总算消停下来,冷清的公寓内再次陷入寂静。
月光慢悠悠擦过沙发扶手,像片温柔流淌的河水,一点一点漫过积满灰尘的地板,最后停在紧闭的客卧门前,仿佛生怕惊扰,就这样在漫漫长夜中无声流连着。
叮——!
时野猛地从梦中惊醒。
头顶阳光刺眼,他抓起搂在怀里的毯子挡住脸,柔软的羊毛轻轻蹭在下巴处,他缓了缓,从冗长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然后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隔壁幼儿园已经开始跳起了早操,时野枕着靠枕,偏头躲开刺眼的阳光,看到是张岩,又看了眼日期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于是动动手指摁下了通话键。
他清了清嗓子,“喂?”
“还真被你说中了,周虹有个粉丝把那天的直播录像发到了网上,总共一个小时二十六分钟,全程一秒没少!”张岩在电话里开心地说。
时野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起身,低头疲惫地搓了搓脸,“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过来的时候记得带早饭!”张岩嘿嘿笑着叮嘱。
背景里随即响起沈清悦的声音,“我也要!”
紧跟着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包子!”
“烧麦!”
“豆浆,要甜的!”
时野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进浴室里匆忙洗漱一番,又去卧室换了衣服,他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收拾好冲出了家门。
小区花园里依旧生活气息浓郁,一大早全是遛娃晒太阳的老人,倒是小区门前的马路两年前改造过一次,原本那家卖红油抄手的小店换了地方,现在搬到了一公里外的菜场里面。
时野今天突然有点想吃那家的红油抄手,于是出了小区绕到旁边的巷子里,等走出小巷,过马路就是那家菜场。
路口有一家书报亭,月初,一批新到的杂志铺满亭子前的小桌板,浩浩荡荡占据了大半条人行道,路过的时候时野绕过小桌板,朝那上面看了一眼。
几分钟后,他手里端着一碗打包好的红油抄手,指尖勾着一大堆包子烧麦从菜场里出来,边吃往回走。
走到书报亭前,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低头认真地吃着,像是在等车,身后报刊亭老板听着录音机里播放的昆曲,期艾绵长的腔调在清晨的微风中飘荡。
马路上车流穿梭不息,几分钟后一辆公交车驶过,扬起一阵灰后停在了一旁的车站前。
赶公交车的人潮随即蜂拥而上,一副争先恐后的架势,生怕挤不上去,错过了要再等十来分钟。
只有时野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他把手里的外卖盒丢进垃圾桶,似乎不着急赶时间上班,而是转身拿起了书报亭前摆着的一份杂志。
“老板。”
书报亭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国际财经》,忍不住抬眸将面前这人仔细打量一番。
黑色t恤,半旧不新的皮衣外套,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棕色短靴。
老板收回目光趴回去,“三十六块,扫码在那边。”
掏出手机付了钱,时野将崭新的杂志随手一卷,塞进屁股兜里,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局。
除了周虹生前最后一次直播录像,沈清悦那边还有新的发现。
早上九点不到,市刑警大队一队办公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根据邻居们以及房东的口述,周虹应该是独居,而且平时不怎么出门,直播用的那些食材基本都是以叫外卖为主,另外我还查到,她是在成州县永新区铁路街道福利院里长大的,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由当初负责为福利院孩子进行体检的街道诊所提供,所以像姓氏啊年龄啊这类信息,其实都不准确。”
成州县是位于禹城东南角的下属县城,距离市区有点距离,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她是孤儿?”张岩一愣。
“对,”沈清悦点点头,把手里刚刚从福利院那边传真过来的资料分发下去,“我刚刚给福利院那边打了电话,根据当年留下的记录,她是被父母遗弃的,被当时的社工在福利院门口捡到。”
“福利院那边怎么说?”时野问。
沈清悦看着他,“说是周虹十八岁成年以后就没再回去过了。”
看着手里的资料,张岩不免有些唏嘘,“这样看看,这个周虹也是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