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如此,但他想想实在后怕,快六十岁的老刑警此刻捂着咚咚作响的心口,“你小子,真是要把所有人的心脏都吓停了!”
时野坐在床上,眼睛总不老实地往门口瞄,“哎呀,我也想过要不然就直接开到局里侧面那块空地上,但咱们那楼你也不是不知道,整个就一豆腐渣工程——”
“……什么豆腐渣工程,你别胡说八道!”周警司上手要揍,看他这一身哪儿哪儿都是的绷带,又叹口气将手收了回去。
“嘶,话说你小子到底看什么呢?”周警司回头看看,内心深处顿时十分之感动,忙弯腰给人整整枕头被子,一脸慈父的爱,“别看了,接下去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少操点儿心,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医院里养着,你这次算立了大功了,我给你申请了半个月的假期——”
时野突然脸色一变。
“先生?先生请问你找谁?”
外面走廊,一个身影飞奔出电梯,被一位护士眼疾手快地拦住。
“我找时野,是警察,他,他昨晚,他——”对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被这双通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护士小姐心里一紧,一边安抚,一边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我知道我知道,是时警官,但是现在探视时间还没到——”
“他在哪里?”
林诚素的声音透出哭腔。
护士小姐看着他呆愣住,下一秒,清晨幽静的病房区走廊,左手边一扇病房门被人急切地打开。
两个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到那个跌跌撞撞出现在门边的身影,林诚素悬在眼眶的那滴泪悄然跌落。
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便狠狠被攥紧的心脏终于再次开始跳动,咚,咚,咚,一声又一声,砸在他几乎被冷风撕裂的胸口。
林诚素朝前走了两步,医院凌晨昏暗的灯光下,整个人狼狈得毫无体面可言。
喉结轻轻滚了滚,时野踉跄着上前一步,朝他张开手臂。
下一秒,熟悉的甜香骤然间扑了满怀,撞得他一个踉跄,是他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气息。
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劫后余生的狂喜,怀里的人从肌肤到外套都冰凉,五指插入林诚素湿透的发丝,时野低下头,将人狠狠揉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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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真的,就这里,肌肉有那么一丁——点拉伤了,都怪那个医生,大惊小怪地非要给我包成这样——”
音量逐字降低,时野最后干笑两声,一脸心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他这一身绷带装都能和木乃伊一起上台表演,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林诚素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漂亮的脸蛋上凝着一层寒霜,没有任何要搭理他的意思。
时野,“……”
周警司在旁边抱着手臂,皱眉看时野一个人啰里八嗦地演完了全程。
脑子里全是刚才这小子龇牙咧嘴地摔下病床,龇牙咧嘴地冲出病房门,站到门口还不忘龇牙咧嘴地理了理头发的画面,这位嗅觉敏锐的老警察脸上,渐渐露出怀疑的表情。
“时野,这位是——”
周警司一脸和蔼,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林诚素板着脸,从言语到身体都和床上这人拉开距离,“认识而已。”
时野大惊失色!
“朋友!”时野着急地挪着屁股,一点一点艰难地蹭过去,疼得忍不住呲了呲牙,还非要和周警司强调一下,“最好的那种!”
林诚素红着眼眶瞪过去,“你乱动什么?!”
时野立马老实坐好。
最好的那种,朋友?
周警司的神情越发疑惑,默默将这话在嘴里砸吧片刻,觉得不太对劲。
不过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温声道,“行,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这两天局里的事儿就别管了!”
“那就不送了老大,路上注意安全!”时野敷衍地挥挥手,话是朝他说的,眼睛却巴巴地看着人家。
周警司,“……”
等周警司一走,病房门关上,林诚素连这点面子都不想再给他,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气得眼眶通红,他难过地趴下去,半晌,闷闷的声音从底下飘出来,“你别跟我说话。”
指尖扑了个空,隔着大半个房间,动弹不得的时野急得上火,伸着手臂柔声叫他,“诚素。”
“我现在理解你上次的心情了。”
林诚素抬头看过来,然后两道视线跟激光似的,直接把他捅了个对穿。
时野,“……”
林诚素眼眶通红地吸了吸鼻子,表情一本正经,“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人,但我还是很生气,不想和你吵架,所以你别跟我说话。”
时野,“…………”
内心那个不争气的小人边跑边发出尖叫,嘴里喷出亮晶晶的七色彩虹。
这样子真是可爱死了啊啊啊!
真想过去抱一抱,时野欠嗖嗖地,想听他一句明明白白的关心话,“你怎么衣服都不换就过来了?”
林诚素接到电话后狂奔出门,就在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羽绒服,时野的,明显大了两圈,把他衬得小小一只。
裹在他软蓬蓬的羽绒服里,林诚素把头缩进去,用领子堵住了耳朵。
时野捂住心口,满身是伤的壮汉顿时一脸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