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饭店的规模不算太大,里面却是一间一间的单独包厢,环境非常好。
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见二人进来非常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又来了小陆?交女朋了啦?”大叔有点近视,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江昱,江昱的长相虽然算不得阴柔,但在围巾和头发的加持下如果忽略身高,确实有点容易让人误会。
“你虎啊,那是男的!”老板娘一巴掌拍在老板的胳膊上,老板早就习以为常了:“瞅我这眼神整岔劈了不,今儿立冬,叔给你加盘饺子嗷。”
说着,老板就风风火火的回到厨房。
陆行舟抿着嘴。
“那谢了啊。”他憋笑的瞅了两眼江昱,江昱也许是习惯了或是完全没当回事,整个人的视线都放在菜牌子上。
这边的小店都是这样,菜式照片整齐的挂在墙面上,在led灯的照射下所有菜品都色泽鲜艳,看得人食欲大振。
“这个吧。”江昱指了莲藕排骨汤,又指了指一边的“荷塘小炒”,荷塘小炒其实就是荷兰豆炒胡萝卜,里面再加点山药。
“还有别的吗?”陆行舟指了指其他的:“不整点硬菜?多素啊。”
“不是有排骨吗。”江昱解开围巾,默默的走进包房挂起外套。
陆行舟没办法,江昱这人好像就是这样,没什么强烈的欲望,也没什么特殊的需求。
“来个糖醋里脊,再……再来个溜肥肠吧。”陆行舟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都是大油大腻,幸福感爆棚。
“得嘞,你俩先进去坐着,整点扎啤不?整的话我给你拿进去?”
陆行舟纠结的看了眼摆在吧台上的扎啤机。
“来吧!”陆行舟人菜瘾大,每次喝完都醉的醒不过来还是没忍住要了。
他打开手机给赵局报备一下:
[立冬之日,屋外雪花漫天飞舞,吾身心俱寒,见酒水垂涎欲滴,想整两口,望领导批准。]
说是报备,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赵局那边在家和老婆包着饺子,见手机振动,小孙女举着手机:“爷爷,这个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没事,你就帮爷爷回他一个行,注意身体。”
小女孩点点头。
陆行舟见赵局给他发了条语音,半挑着眉毛点开。
“我……爷爷说,注意身体,行~”
小女孩的小奶音可爱极了,陆行舟笑了笑回到包厢。
“你喝点什么?果汁还是?”
两人面对面坐着,江昱抬眼:“你喝什么我喝什么吧。”
陆行舟啧了一下:“我喝啤酒,你确定啊?”
“没喝过,试试。”江昱这股子叛逆的劲就像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陆行舟摸摸下巴。
“你哥让你喝吗?”陆行舟这话踩着江昱的雷区来回蹦迪。
“这些他也不想让我吃,包括单位食堂。”江昱拆开被塑封的碗碟,他用热水都烫了一下。
“那他都让你吃什么?吃草吗?”陆行舟挂着笑意:“你的档案我之前看过,你真的忘了你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那你和林溯……”
陆行舟总是忍不住关心江昱的经历,江昱长出口气,陆行舟少有的在这张脸上看出一丝情绪。
“从我一睁眼,他就在,一直在。”江昱捏着磁碟的边缘:“我在医院躺了半年,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找过我。”
“我是谁,我经历过什么我都不知道,我问过他,他说不重要。”
江昱的语调是低沉的,陆行舟听的心里发堵。
老板娘拉开包房的门,菜品陆陆续续的端了进来,陆行舟又管起老板娘要了杯扎啤。
“行,这酒度数高,别喝太猛。”老板娘把扎啤放在桌上的时候提醒。
江昱吃起饭后又不说话了,陆行舟夹了块排骨,在瓷碟里戳了一圈又一圈:“那你真的不好奇你曾经的经历吗?你认识过什么人,你做过什么事,你是怎样的人?”
陆行舟的疑问让江昱加菜的动作一顿,林溯从没和他提过这些,他总是告诉他:你要好好活着,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你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江昱认真的思考着陆行舟的疑问:
“好奇过那又怎样,想起来又能怎样。”
江昱不是在找借口,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和一切都没有联系,除了林溯,也许哪一天他死了,都不会有人能想到他记得他。
“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对吗?”
江昱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陆行舟,陆行舟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猛的闷了一口啤酒: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记忆,哪怕是痛苦的。”
“就像这杯啤酒,你的肉体是杯子,记忆是酒,可如果我把啤酒喝完,倒上一瓶冰红茶,不论我怎么和别人说这是啤酒,这终究还是一杯冰红茶,你只有重新倒上一杯啤酒,他才能是一杯啤酒,就像你,你是江昱,江昱只是一个名字,真正的你其实是你的记忆。”
陆行舟不知道江昱能不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我从不觉得你是个怪物,我反倒非常佩服你,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还能在无法共情外界的情况下用最客观的态度对待一切。”
他字字发自肺腑:“不过就算你不想找回记忆,你也可以是一个全新的你,反正都是你。”
“做一杯冰红茶吗?”江昱常规的挂起一抹笑意,他脸颊微红,双眼皮半抬不抬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