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陆行舟把他叫去天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郁沉的照片。
    别人都说他跟郁沉长的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照片上的不是别人就是他。
    他就是郁沉。
    人的样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变化，但骨相是不会变的。
    “你不是！我说了你不是你就不是！”
    林溯压抑许久的控制欲在这一刻迸发，他靠近江昱，两手死死抓住对方的衣领。
    二人目光对峙，江昱却自嘲的笑出声音。
    他明知是这个结果，却还忍不住的想要试探，期盼林溯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别骗我了。”
    “我求你别骗我了。”
    江昱的情绪逐渐失去控制，将他裹挟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无边的压抑。
    他不能自控的小幅度颤栗，他再也装不了若无其事，装不了不在乎。
    尤其是听了宋河川的话，江昱更加做不到继续欺骗自己，欺骗陆行舟。
    他忍了一天，从天台忍到现在，忍到试图从林溯这里获取一个可以骗过自己的故事。
    可惜，没有故事。
    他也骗不了自己。
    一开始，他还能坦荡的和陆行舟说出“如果我杀人了人，我希望你亲手抓了我。”这样的话。
    可放在今天，江昱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林溯给他的身份太好，好到江昱觉得自己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他骗了所有人，也骗了陆行舟。
    他想继续缩在这个名叫“江昱”的壳里，正常上班，正常和陆行舟交流，他开始迷恋“江昱”带给他的一切，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弃。
    他想等，等到这个壳子彻底被人撕碎。
    可他不想骗陆行舟。
    “你到底怎么了……”
    林溯意识到江昱情绪不对，立马松开攥在手里的衣襟。
    江昱神情无助的顺着沙发坐在地上，他把手指插进发丝，而后把头埋进膝盖。
    偌大的房间，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剩下电视发出的声响。
    两人一站一坐，如此沉默了十多分钟。
    不知道江昱是自我调节好了，还是他突然想起什么，他快速跑到玄关，拿着林溯的钥匙冲了出去。
    “我靠，穿个衣服啊祖宗！”林溯拎着江昱脱下的外套往外追，江昱根本不听，自顾自打开车门就往车上钻。
    “放心，这条命是你给的，我不会轻易去死。”
    江昱这话说的林溯后背发凉，他抱着衣服，江昱关上车门。
    晚上七点半，陆行舟吃好饭，难得的抽出时间陪六千踢球，他把橡胶球踢开，六千就靠两条前腿发力支撑地面，用两条后腿把球踢回来。
    俩人有来有回，直到门口的电子门铃被按响。
    陆行舟以为是他订的桶装水到了，想都没想就拉开房门。
    “来啦，直接进……”
    陆行舟后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门外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江昱脸上挂着泪痕，受气包似的站杵在走廊里，不仅没穿羽绒服，就连穿着的衬衫也大敞着领口，头发像是被人糟蹋过一般凌乱不堪。
    由于天气原因，江昱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冻的发红，锁骨处的伤痕更是明晃晃的吸引着陆行舟的注意。
    “你这……”
    陆行舟一把拉住江昱的手腕把人拽进房间。
    “你怎么了？跟谁干架了？跟你哥？这是没打过？不是打架就打架，他扒你衣服干什么？”
    陆行舟没有脑子的追问，江昱却始终不说话。
    六千在陆行舟脚底急的转圈，它咬着陆行舟的裤脚，顺带叫唤几声。
    “别不说话啊。”陆行舟搓搓鼻尖。
    “我没事。”
    江昱回应的同时一把抱住陆行舟，江昱的力气很大，就好像他会随时消失。
    “别赶我走。”江昱的声音委屈中又带着一丝哀求，就像一只刚被主人遗弃的猫，抓的陆行舟心里痒痒。
    “好，不赶你走。”
    陆行舟拍了拍江昱的脊背，他把人拉进次卧强行按坐在床上，他拽过一边的被子，裹袈裟般从江昱的后背绕至胸前。
    “你好好待着，我给你弄碗姜汤。”陆行舟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江昱听话的的“嗯”了一声，他看着陆行舟的身影，指甲几乎嵌进皮肉。
    他犹豫良久，终于在陆行舟重新回到房间的一刻做好心理准备，淡淡道：
    “我要离职了。”
    陆行舟两手捧着碗，他弓着腰，错愕的抬头。
    江昱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笃定的。
    陆行舟想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就成了一个字：“好。”
    两人的情绪都很平静，陆行舟把姜汤放到床头柜上，他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被烫红的手指。
    “辞职信交了吗？什么时候走？你是跟你哥妥协了……不打算留在这了吗？”
    陆行舟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食指抵上鼻尖，试图掩盖这种情绪。
    “还没，估计快了。”
    江昱一直低着头，陆行舟看不见江昱脸上的表情。
    “对不起，可不可以……别恨我。”
    “我恨你干什么，每个人在不同的境遇下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就算你不想找记忆了，咱们依旧是好哥们，以后去哪给个信，我逢年过节好过去串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