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冲坐在床上,摸了摸木板,抬头问项维冬:“能洗澡吗?”
“洗澡在一楼。”项维冬翻箱倒柜,找出几身不穿的衣服给席冲。
他比量几了下:“是不是有点大?算了,随便穿吧,反正你也没有其他衣服。”
说完他顶着寒风,到门口把贴了好久都无人无津的招工启事撕了下来。
席冲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洗热水澡是什么时候,他脱光衣服站在水流下,感觉好像这一刻才重新活了过来。
大山里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似乎是上一世发生的事,离他十分遥远。
用香皂搓了全身,席冲擦干身体,穿着项维冬肥大的衣服回到二楼。
滚上简陋的木板床,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终于不臭了。
第二天席冲起了个大早,废品站的清晨十分冷清,院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品。
席冲到小区的时候游阳已经在等他了,小小一个人站在花坛前,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席冲来不来。
等看到席冲,游阳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口中喊着‘哥’就一路小跑过去。
他掏出一直捂在口袋里的鸡蛋,献宝一样捧在手心:“早上吃的面条,没法带出来,只有这个了。”
席冲没接,而是说:“我找到活干了。”
“啊?”游阳惊讶,“这么快,在哪里啊?”
“废品站。”
游阳想了想:“是捡瓶子吗?”
“不知道,”席冲还没开始干活呢,“那里包吃包住,以后不用给我拿吃的了,你自己留着吃。”
游阳‘哦’了一声,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鸡蛋,剥去蛋皮,垫脚给席冲咬一口,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
他鼓着腮帮子嚼鸡蛋,侧头去看席冲。看完一眼,眨了眨眼睛,又看一眼。
鸡蛋咽下肚,游阳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抓住席冲垂在身边的小拇指。
席冲没反应,继续往前走。
游阳快步跟了几步,手却被席冲甩开,但没来得及沮丧,席冲就反手攥住他整只手掌。
席冲的掌心温度偏高,使得游阳不由弯起眼,脚步都轻快起来。
一直到校门口席冲才松开手,把游阳推进去,说了句‘进去吧’,就转身走了。
回到废品站,项维冬已经起床,嘴里叼着牙刷,转身见席冲从外面进来,好奇问他:“你去哪了?”
“送我弟去学校。”
“你弟?”项维冬把牙刷拿下,“你还有弟弟?你不是说家里没人了吗。”
“认的弟弟。”
“都流浪了还有闲心认弟弟,有病啊。”项维冬转过身,吩咐他,“厨房里有大米,去煮点粥喝,会生火吧?”
席冲进了厨房,找到大米,娴熟地生起火,把洗好的大米倒进锅中。
等粥好了,项维冬也闻着味来了。
“柜子里有咸菜。”他说。
席冲只得再起身,拿了咸菜过来。他打开锅盖,白色的雾气翻腾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醇厚的米香味,每一粒米都被煮得开花,浓稠交织在一起。
席冲盛出一碗,先给了项维冬。项维冬很满意,点点头夸奖他:“会讲点礼貌了。”
席冲没说话,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下吹了吹热气就配着咸菜吃起来。
废品站的工作跟席冲想象的不一样,他之前只见过项维冬站在门口称重收钱,看起来好像很轻松,但今天知道其实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
也真如项维冬所说,是很辛苦的工作,需要能吃苦才行。
一早上,席冲都在整理院子里堆积的废品,项维冬告诉他怎么分类,然后就放手让他自己干。
大冬天气温零下,但不过半个小时,席冲就热出一身汗,脱掉了外衣。
又过一个小时,他连毛衣也脱了,只剩一件背心。
中午吃过饭,席冲已经全身出了好几轮汗,但没有休息时间。
下午项维冬教他怎么处理早上被他分好类的废品,比如电风扇。废品站为什么要收这些不好用的电风扇,坏掉的电风扇当然没有价值,有用的是里面的铜线,他要做的就是把铜线拆出来。
项维冬给了席冲一双手套,一把钳子和一把螺丝刀。一整个下午,席冲都坐在院子里,拆完这个拆那个,不管怎么拆,都还有一堆拆不完的废品等着他。
有人干活,项维冬乐得清闲,站在门口等老太太来卖塑料瓶。
给完钱,他把麻袋扔到席冲脚边,让他拆完铜线后把这些瓶子都整理好。
“怎么整理?”席冲额头的头发都被汗打湿。
项维冬看着他直乐,乐完才说:“把它们都踩扁,要踩得整齐点啊,歪七扭八的当心我扣你工资。”
第0020章
下午三点五十分,席冲抹去脸上的汗,对项维冬说:“我去接我弟放学,等下回来。”
项维冬正在屋内烤火,裹了一身厚厚棉袄,远看像头黑熊。斜眼看席冲一眼,他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席冲转身走出院子。
到校门口,游阳正好走出来。周围人多,老师也在,他没兴奋地乱跑,只走到席冲身边。
“哥,废品站的工作有意思吗?”
“没意思。”
游阳歪头:“也是捡瓶子吗?”
“不是。”
“那是什么?”
“你话真多。”席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