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川回来后,他就时不时会犯低血糖,大概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吧。
反正也死不了,他懒得去管这些无意义的名词。
硬撑着给最后离开的家属鞠躬,刚准备回家休息,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喧闹。
有完没完。
他不耐烦地转身,第一次想对着这群人发火。
只是回头的第一眼,就像是被飞来的长箭射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生疼。
少年踉跄在人群中,双手被安保架住往外拖拽,周围注视的眼神无数,既冷漠又哄闹,乱作一团。
“我只需要见他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他喊道,被刘海微微挡住的双眸在人潮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很长一段时间,黎川就这样呆呆站在那里。
他分不清自己是不能动还是不太敢动,心脏跳动的频率仿佛要冲出胸腔,侧腰伤口的瘙痒沾染疼痛一起涌来,似乎在提醒他发生过什么。
慌神间,方冉怀已经要被拖出大门。
黎川站在门边,被剩余的安保团队挡住。
“拜托了,我真的有必须要见他的理由!!”
挣扎声、议论声、嘈乱的脚步声,都比不过方冉怀撕心裂肺的吼叫,直接贯穿黎川心脏。
快要错过了。
他要被完全拉出去了。
冥冥中,这是上天做出的某种安排。
“吵什么!这里是公司,你们还想让记者举着话筒来采访吗?!”
——但是黎川就偏偏与天对着干。
他拼劲全力吼了一声,大厅瞬时安静,所有动作全部停止。
终于对上他的眼神。
黎川有些紧张。
方冉怀头发长长了一些,垂头的时候遮住整张脸。他眼下乌青得严重,看起来比黎川睡得还少,下巴冒出青色胡茬,整个人在破碎边缘。
“黎总……”
四目交接,黎川明显看到方冉怀眼里划过一丝惊喜,但又很快克制住,变成礼貌客气。
“请问你有什么事?”众目睽睽下,黎川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疏离。
方冉怀垂眸,又很快捕捉他身影:“我想要见黎董事长一面,是很重要的事,拜托了。”
他抿了抿唇,双手被控制住,表达哀求的只剩那双深沉的眸:“……我妈妈非常想见董事长,只需要十分钟,不,五分钟。甚至只需要一个回答,求你了,她快不行了,现在人在医院。”
尽量一口气说完需求,黎川听得出他的思绪很混乱,久违的脆弱感又在少年身上浮现,但这次黎川没有任何办法。
“董事长因身体原因,现在没办法见人。”
“不会占用很长时间的!”方冉怀大喊,叫住要离开的人,“实在不行……我可以把妈妈带过来,她非常需要这次见面,黎总……真的求求你。”
见他没什么反应,方冉怀双腿一软,竟直接跪了下来。
周围没人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走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交谈声逐渐变大。
而黎川只是一直皱着眉聆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曾经有过的疼惜。
他像高高在上的帝皇般,似乎看不见人间疾苦,淡淡一句:“抱歉。”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人群里瞬间炸开,群众善良的天平正在往少年那边倾倒,黎川毫无怜悯的致歉增加了砝码的重量。
黎川什么也听不见,感受不到周围人的议论,他目光深深停留在少年脸上,带着沉重的思绪。
“这个要求我们实在没办法做到。”黎川单手插兜,钻心的痛从大腿根处传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我还有其他能为你做的吗?”
“只需要这个,我只需要这个。”方冉怀仰头看他,却卑微到尘埃里,“哥,我会乖的,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是最后一次。只需要让我妈妈见董事长一面。哥……对不起,求你了,求求你。”
“什么情况啊,黎总和他认识吗?”
“看起来年纪好小,他叫黎总哥哎。”
“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啊,还要见董事长。”
闲言碎语片段化地散在空气中,黎川上前一步,悄无声息挡住少年的脸:“你说你会听话?”
像是看到希望,方冉怀点头如捣蒜:“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会听的。”
“嗯。”黎川移开目光,“那就听话,回去吧。”
“黎川……”
“你在给我添麻烦。”他冷冰冰道,“我已经够忙了。”
像是失去耐心般,黎川没再多看他一眼。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好几个保安便连拖带拽把人赶出大门。
“都散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他只留下这句话,然后带着一阵风似的进了电梯。
总裁都发言了,剩下的打工人也不好再逗留,出外勤谈客户的往外走,赶着上楼开会的往电梯走,眼神都似有若无地打量着门口无助的少年。
他只低落了几秒,又很快打起精神。
时间不够了,他必须尽快回医院。
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可人在低谷时,仿佛全世界都会与之作对。
车流涌动,竟没有一辆能为方冉怀提供服务。
他站在马路边,手足无措。
怎么办。
网约车平台兴起,出租车数量本就不多,偶尔经过几辆也都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