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同学喜欢你哈？”
    余眠沉默了很久。
    久到宋母忍不住透过玻璃看向他，心里有点担心。
    然後她听到余眠说，“你说哪一个？”
    宋母：“……？”
    病房里，余母比比划划了一阵，“昨天那个，姓段是呗，小时候还跟咱家门对门哩，後来他家去了城里发达咯，哎，是不是现在挺有钱的啊？”
    这话一听就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宋母的眉头狠狠揪了起来。
    不过她的注意力没全在余母的意图上，而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抢她家儿媳，这可不行。
    而余眠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妈，我已经拒绝明旭哥了。”
    余母着了急，“哎呀你这孩子，人家条件那么好拒绝人家干啥，你不喜欢人家哦？”
    余眠笑了下，好笑道，“妈，你都不先问问你儿子喜不喜欢男人么。”
    余母说，“哎呦，现在你们年轻人都不一样啦，你妈我理解的啦，关键是孩子幸福就好嘛。”
    宋母在门外嘟囔了一句‘才怪’。
    果然，余眠轻声问，“如果小锦也喜欢男人呢。”
    余母立刻说，“你不要开玩笑哩，你弟弟还得给咱家传宗接代啊。”
    余眠‘嗯’了一声，自嘲得说，“我就留着给咱家赚彩礼呗。”
    余母瞪着他，“那不然你还想干啥？你又没啥本事，还喜欢男哩，能嫁个好人家你就偷着乐哩吧。”
    余眠喃喃地说，“不是哦，妈妈，我可换不了彩礼，反而……”
    反而什么宋母没听到，因为余母忽然又一惊一乍起来，“哦呦！之前那个给你买饭的同学哩？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哎？”
    余眠闭了嘴，没再说话，宋母也打起精神听着。
    余母搁那自言自语着，“他家好像也挺有钱哩，看着那鞋就不便宜嚯，而且人家还白个黑哩都伺候你嘞，这回可别挑啦，人家要是愿意要你就同意人家，知道不。”
    余眠‘嗯’了一声，“我知道。”
    余母：“你也喜欢人家嚯？”
    余眠又‘嗯’了一声，“是。”
    余母特别高兴地说，“总算没白养你哩，那你们啥时候结婚？高中毕了业吧，大学也能领证了嚯？”
    余眠还是‘嗯’，从善如流，“能领。”
    余母嘟嘟囔囔地又说了一大堆话，大概就是猜测宋凉家能给多少彩礼的意思。
    余眠再没有说话，不知是顺从了还是本意就不想反对。
    ……
    病房外，宋母神色复杂地把耳机拿了下来。
    最终，宋母提着吃的又离开了医院。
    ……
    第二日，宋母又来了医院，倒不是她主动想来的，而是余眠给她打了电话。
    进了病房之後，她看到余眠的床位拉着床帘。
    宋母走过去，很快就把表情收拾好了，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少了点慈爱和亲近。
    “孩子，找阿姨什么事啊？”宋母其实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但她没想到余眠这么心急。
    说实话她心里也挺失望的，毕竟她一开始并不相信子随母性这种封建思维，而且余眠这么聪明，她以为对方会活成清醒的样子。
    没想到……
    “对不起，阿姨。”余眠先道了个歉，“因为没有您的联系方式，所以拜托护士打了您的电话，不过您放心，电话是护士拿座机打的，我没看到号码。”
    宋母笑呵呵地说没事，心里却想着――哎，这孩子还是这么聪明，可惜了。
    余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卷子，这几天他一直在刷题。
    宋母坐下後，余眠开门见山，“阿姨，您知道我和宋凉的关系，对吧？”
    宋母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她拉下了嘴角，“嗯，阿姨知道。”
    她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阿姨也不反对。”
    然後观察起余眠的神色。
    果然，余眠神色一松，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忧虑。
    宋母心里拔凉，又後悔又空荡，还为自己那不值钱的傻儿子感到不值。
    然後她就听到余眠说，“对不起，阿姨。”
    宋母无力地摆手，“不用道歉，也不是你的错。”
    余眠说，“我不能再和宋凉在一起了，阿姨。”
    宋母一愣，整个人有些懵，“呃……啊？”
    余眠垂着眼，手指捏着试卷边沿，指尖微微泛白，“我爸妈不同意我和男的交往，他们想让我正常恋爱，结婚生子，然後给他们二位养老。”
    宋母耳朵里‘嗡’了一声，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余眠说这些话的意思，她甚至产生了一个特别荒谬的想法，难道昨天她出现幻听了？又或者现在听到的才是假的？
    她迷茫地确认了一遍，“你……你说你……不想和我家儿子在一起了？”
    余眠沉默了一下，说，“不是不想，阿姨，我很想。”
    宋母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
    余眠：“因为不能。”
    宋母一愣。
    余眠说，“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阿姨，我得听我父母的。”
    宋母这回反应过来了，心里顿时心疼得不行，也愧疚得不行，眼里又酸又热。
    什么狗屁的养育之恩，这傻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真听话就该嫁进他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