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一直只为自己活着,自身所能拥有的东西太有限了,总会有感觉没劲透的时候。
所依赖的精神支柱或许可以称之为信念,信念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是不断向前的原始驱动力。
升高中这年的暑假,江饮已朦朦胧胧有所感悟。
“这些裙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到你身上就变得好不一样。”
都说人靠衣装,江饮觉得其实也不太准确。有老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而有的人就是披麻袋也好看。
原地转个圈,裙摆旋成朵小白花,昆妲两手一撩头发,“怎么样?”
江饮傻笑,“好看。”
“你就会说好看!”昆妲冲她呲牙,表情凶狠。
江饮好冤枉,“本来就好看嘛,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
她越是正经越是严肃就越显得呆,昆妲总是很容易就被她满脸的痴傻取悦,站到镜子面前,掌根托脸蛋,“好吧,你说得倒也没错,但我还是觉得这颜色太素了,我已经有很多条白裙子了。”
江饮“嗯嗯”两声,“反正看你喜欢。”等以后有钱了,给昆妲买数不清的裙子,赤橙黄绿青蓝紫全包圆。
等到变得大富翁,别说裙子,包括衣柜都是她猕猴桃买的,那才威风!
不,衣柜算什么,连装衣柜的房子都是她买的!
江饮坐在试衣间外面的皮凳上幻想自己发大财,美得直冒泡。
恍惚间,她看见试衣间的门开了条缝,有个好漂亮的姐姐在门里冲她勾手指,“你过来一下。”
是昆妲的脸,又不是昆妲的脸,江饮揉揉眼睛,努力分辨,那或许是长大后的昆妲?
人常常会产生一种模糊的似曾相识感,某件事曾发生过却丝毫不记得。那有可能会在瞬间看到未来吗?因这个短暂的瞬间,遥远的未来又回应了过去,所以才会有那时所谓的似曾相识。
江饮不懂,她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个长大后的昆妲应是她的错觉,她本能走近,感觉到右手的温热,身体随之朝前一倾,意识从虚空被拽回现实。
是昆妲把她拉进了试衣间。
“这个拉链在后背,我摸不到。”昆妲两手将头发拢成一束捏在手里,后背转过来,“你帮我拉一下。”
穿的时候能一拉到顶,脱的时候就算费点劲也不至于够不着,江饮迟钝,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骗,拨开她颈后散乱的碎发,一手扯领口,一手将拉链拉到底。
大片雪白后背袒露,昆妲转身,把江饮抵在试衣间墙壁。
十五六的小少女,正是对性充满好奇,过往同性之间种种亲密举止,在今天彻底与未来之间画上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试衣间是半封闭空间,没有顶,靠墙一排小射灯打下来,里头亮堂堂。
昆妲在光下仰起脸,双腮雪白无瑕,她蓄谋已久,临到关键还是不由得紧张,感觉到心脏剧烈跳动,准备好的台词卡在嗓子眼,上不去又下不来。
“你、你干嘛呀。”江饮倒先磕巴上。
昆妲趁机拿住她,“紧张什么。”
“没紧张啊。”江饮躲开她眼睛,仰头看天花板。
“那你搂着我腰。”昆妲说。
江饮飞快低头看了眼,“搂着呢。”为证明搂着,还轻轻捏一下她腰上软肉。
昆妲笑,额头撞一下她肩膀,“我是说,你不紧张,为什么要搂着我腰!”
江饮“啊”一声松开手,“我不知道啊。”
手是松开了,昆妲还贴心口不动,江饮都被绕傻了,“可我紧不紧张跟搂你的腰有什么关系,刚才不是你先推我到墙边……”
“对啊,是你先推我的。”江饮反应过来了,“我担心你摔倒,下意识搂住的,好吗?”
“所以你干嘛推我。”她垂下眼帘看向面前人。
那双眼睛真漂亮,澹荡清浅笑意,长睫在眼尾飞卷出愉悦的弧度,视线顺她小巧的鼻尖滑下,落在微微扬起笑容的嘴唇,江饮忽然很想吻她。
吻是什么感觉呢?有点好奇,小说里把它描写天旋地转、天花乱坠,电视里更夸张,还漫天撒花瓣,连着转圈圈。
现实呢,江饮好想试试,又不太敢。
视线相撞,几秒凝睇,两人默契左右偏过脸,江饮脖子都被血涨粗了,昆妲脸蛋也红红。
她们各自都揣了点小心思,昆妲当然不会主动,她可是大小姐欸!这种事大小姐怎么能主动,大小姐就算饥渴难耐得不行不行了,也得强装矜持。
昆妲创造了条件,等江饮主动,可这怂包,饭喂嘴边都不知道吃。
外头有人想进来试衣服,拉了下门没拉开,没听清说了句什么,又去拉隔壁间。
昆妲退后两步,背过身去,江饮长长吸了口气。
一条街逛下来,裙子买了三条,还有堆漂亮的小发卡和皮筋,江饮挎着几个大口袋掰着手指算,“还要一起吃西餐,同喝一杯奶茶……”
她早些时候在杂志上看的,有个专栏页写了情侣间要做的一百件小事,她选了些有可能实现的誊抄在笔记本,又自己添了些进去,凑够一百。
那杂志也够离谱的,还说什么要一起去土耳其坐热气球,一起去布拉格广场喂鸽子,简直不像话。
“土耳其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江饮现在想起来还生气,“那能是小事吗?出国那么麻烦,编辑脑袋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