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去啦。”她轻轻推着义勇的后背,“该吃晚饭了哟!”
她早就偷看过这个月的菜谱了,今晚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鸡腿肉汤咖喱!
不知道义勇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垂低的眼眸盯着地面,好像这块贫瘠的泥地当真有这么好看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是寂静无声。绀音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正准备出声,总算看到他点了点头,摇晃着身子站起。
“走吧。”
酒喝多了之后,会陷入名为“醉酒”的状态。这个知识,绀音是知道的——她以前还是刀的时候,和义勇见到过不少醉汉。
不过,在今天之前,她还没见过醉醺醺的义勇。
他明显是喝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不见的足迹分外杂乱,像是正沿着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向前。脑袋也始终耷拉着,伴随着他的每一步左摇右晃,幅度时而小得看不清,时而又像是在做着摇头的动作,实在是怪异。走着走着,他的身子总会向右侧倾斜,总像是快要倒地似的,明明应当他的左侧身子更重一点才对。
要是走在他的身边,保不齐会被他的突然摔跤压倒在地。绀音小心翼翼地走在后头,看着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去,只好加快脚步,紧挨在他的身边,硬是把歪斜的身子扶正了。
恰在这时,她听到了他的叹气声。
“干嘛?”她耷拉着脸,“我都来当你的拐杖了,你还不乐意吗?”
“不是。谢谢你。”
义勇好像突然长了条大舌头,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她差点没听清。
“我只是在……想,刚才宇髓和我说的话。”
“哦。”
“他说我现在的发型比以前还要更土气,一点也不华丽。”
“啊哈哈——”
绀音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偷瞄了瞄散落在肩头的他的长发。
她不知道“华丽”究竟要怎么定义才好,也不清楚“不华丽”是什么样的。在她看来,最近整天散着头发的义勇,看起来确实不如以前束发的时候精神。
许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也有可能只是恰好响到了一处去,他咕哝着说:“只有一只手了,头发也没办法……唉,果然还是剪了吧。”
“剪什么?”
“剪头发。”
“你想剪短头发呀?”
“嗯。”
绀音忽然来了劲,把拐杖的职责尽数抛到了脑后,猛得往前快跑几步,这才转过身来,抬手指了指自己。
“让我来给你剪头发,好不好!”
第7章 咔嚓咔嚓
说绀音是自信心爆炸也好,或是称之为玩心大发也无妨,总之替义勇剪头发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这个重要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该由身为日轮刀的自己完成不可。
如果被铁之森五郎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锻造的日轮刀变成了剃头师傅,说不定他会恼怒到立刻从刀匠村冲到蝶屋来找义勇兴师问罪吧——结合刀匠们普遍的精神状态,这个可能性实现的概率相当之高。
所以眼下的好消息是,铁之森五郎尚且不知道日轮刀变成了人(应当感谢主公大人帮忙堵住了多嘴乌鸦们的舌头),也不知道这个傍晚发生在蝶屋的一切。
更好的消息是,对于绀音这不可思议的请求,义勇居然同意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答应的,还是纯粹只是因为酒劲让他稳不住脑袋,晃来晃去的小动作被误解成了点头。总之在绀音看来,这绝对就是赞成的表现没错了!
隔天的上午,趁着阳光正好,她问蝶屋的妹妹们要来了不用的旧围裙和最大的一把剪刀,赶紧搬了把椅子摆在屋外,推着懵懵懂懂的义勇坐了上去,嘴角扬起的得意弧度,怎么看都透着难以掩饰的自信感。耳边的剪刀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光滑声响,听得义勇后脖颈发凉。
刀刃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快要将他的耳朵剪掉,他这才迟疑着开口,问绀音想干什么。
“给你剪头发呀!”她说。
她的表情看起来和义勇一样纳闷。
绀音纳闷的是,昨天根本没怎么多考虑就直爽地答应她的义勇好像消失无踪了。
而义勇所疑惑的,当然是绀音怎么会知道自己动过剪短头发的心思。
实不相瞒,上一个傍晚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多少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嘀咕了许多关于头发的事情,更忘了他还稀里胡涂地答应了绀音的请求。
他只当是自己的刀终于觉醒了心灵感应这种了不得的技能呢。
“哎,我都和你说了,我才不会这种奇奇怪怪的本事!”她替自己辩解着,“我只是一把日轮刀而已——现在变成了人。就只是这样而已,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了!”
光是从刀变成了人,这件事就已经有够特别了吧?
义勇暗自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有把话说出口。
剪刀的摩擦声这会儿总算是停下了,绀音正在一本正经地捋着他打结的头发,叮嘱他千万不要乱动。
“否则我很有可能把你的头皮剥下来哟——就像剥橘子皮那样!”她故作恶狠狠地冲他威胁。
她不成熟的威胁是否当真派上用场了,这实在不好说。
义勇配合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任由她费劲地把一缕打结的长发捋顺,这番奋力拉扯让他的脑袋不受控地往后倾斜。他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正在乱动。但既然日轮刀大人没有发表什么额外的抱怨,想来这点不可控制的小小动弹应该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