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收拾好不安定的内心和乱糟糟的发丝。被错误警报吓唬了两次,现在她的心态倒是变得无比平和了,警惕心也被彻底抛开,她昂首挺胸,阔步走在廊间,丝毫不担心地板会闹出怎样的声响了。
目标酒坛近在眼前,只剩几步路就触手可及了。绀音听到了响亮的咚咚声,原来是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加快脚步,却又听到宽三郎叫唤了一声。
肯定又是虚惊一场吧。
她如此琢磨着,压根没打算把这回的警告放在心上,可宽三郎忽然猛啄了一下她的脖颈。
尖锐的鸟喙扎在硬邦邦的脖颈上,痛是不痛,但确实有够突兀的,吓得她差点原地跳起。质问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不是宽三郎晃脑袋的声音,也绝对不是从自己的胸膛中传来的心脏鼓动声。那吱呀吱呀的动静是从身后传来的,带着沉重的拖沓感,一点一点正在靠近。
不必回头也能猜到,是有人走来了。
赶紧把惊叫声藏回到肚子里,绀音一个箭步溜到角落里,蜷起身子屏住呼吸,听着那沉沉的足音愈发迫近,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进墙壁里头才好。
平心而论,她的躲藏方式绝对算不上精妙,甚至有点蹩脚,但还好天色昏暗,而且来者也同样醉醺醺,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走开了,从头到尾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正有一双蓝眼睛正紧张地盯着自己。
待人走远之后,绀音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探出她那鬼鬼祟祟的脑袋了。
很好,现在走廊上终于只剩下她和宽三郎了。酒坛也近在眼前,晃荡一下,残余的一点酒在坛子里碰撞出很好听的声响。
眼看着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却在这很关键的时刻犹豫了。
该怎么才能喝到里头的东西呢?绀音正在思索这个问题。
看刀匠们喝酒时,都是拿一个粘了长棍子的竹筒从坛子里捞酒喝的。可她没有竹筒,连勺子都没带上,这一招显然无法奏效。
那么,把偷伸进酒坛子里?不失为一个妙招。可惜坛口太小,她的脑袋又太大,费劲地尝试了好几回,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采用最直接的方式!
绀音撩起碍事的衣袖,一圈一圈卷到了手臂的最上方,双手抱起比她还宽的酒坛,用力举过头顶。坛底的酒哗啦哗啦全都淌出来了,聚成又宽又扁的一道水柱,直往下浇。
于是,流出的酒一半洒在了她的脸上,剩下的一半才顺利地流进嘴里。至于不小心溅出的几滴,则是浇湿了宽三郎的脑袋——真是无妄之灾。
砸吧砸吧嘴,绀音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
“……哇,难喝!”
第24章 搬运工作
在名为“酒”的液体真正滑进喉咙里之前,绀音一直都在幻想它会是种怎样的味道。
看大家喝酒时都是高高兴兴的,喝完之后还总是晕乎乎。
能让所有人都乐到开始说胡话,想必肯定是无上美味——说不定比栗子馒头和味噌汤还要更好呢!
她想象出了香甜的口感,也一度把咸香的风味也加进了期待之中,却怎么也不曾想到,淌进嘴里的酒居然是没有味道的。
不,不对。
准确地说,并不是像白水那样完全无味。在绀音第三次砸吧嘴的时候,一股阴飕飕的苦味就浮起来了。
从舌尖直到喉咙,只要是酒流淌过的地方,全都在刺刺地作痛,带着一点干涩感,很像是被蒸发了水分。酒里还带着一股子很冲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才好,总之带着尖锐的锋利劲,不由分说地滚进肚子里,而后又直冲上天灵盖,她怀疑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掀起来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呀。真怪!
绀音摆出一副嫌弃面孔,把脸扭到了一旁去,吐着舌头,用袖子擦干了被洒出的酒濡得湿哒哒的脸。
好嘛,现在她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难闻的酒味了。
对美好滋味的期待彻底落空,她也不打算再尝试了,悻悻地把酒坛摆回原处。忽又听到扑棱一声,立在肩膀上的宽三郎居然一头撞到地上去了,脑袋看起来也是湿淋淋的。
是了是了,刚才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洒出了一点弄到了它的头上,而且空气里也满是酒味,所以它果真是喝醉啦!
绀音赶忙从地上捞起宽三郎,撩起衣摆把它搓干,不算太温柔的动作竟也没将它弄醒。
最后再整理整理衣服和头发,不忘把烂醉如泥的老爷爷乌鸦塞进口袋里(否则可就要被人发现端倪啦!)。她蹑手蹑脚,又回到屋里去了。
本以为归途会像去时那样顺利且悄无声息,不成想才刚迈过大门,刀匠们酒投来了目光。
“哎,那个……刀,你跑哪儿去了?”
居然直接用“刀”如此直白的称呼,说着这话的家伙绝对是忘记她的名字了!
心虚感让绀音完全忘记要去指责对方的怀记性,也根本没有把这个称呼听进心里。她的目光早就飘到了天花板的一角,不自觉发出了迟钝的“呃”的声响。
“我吗?我啊——”她挠了挠头,只摸到了湿哒哒沾着酒的发梢,一下子更心虚了,“我、我出去吹风了!”
“哦……”对方看起来毫无疑心,之说,“但最近天这么潮,多吹风会容易锈的。”
铁之森举着空酒杯,在那位刀匠的眼前晃了晃,难得露出的嘴几乎快要撅得和面具上的吹火嘴一样高了:“她现在已经是人了,还怕什么锈不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