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挠挠头,“怪哉怪哉,你们如何能带这阳间之物过来?这黄金未曾自化为气,奇怪奇怪。”
司守信不想耽误时间,解释道,“我们初次使咒语,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多担待。”
长脸鬼差急忙陪笑,“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小事,公子不必挂怀。”
再次前行,无甚情况发生,远远听见似江河奔腾之音,到得近处,却是魂魄之鸣,看司守信驻足有欣赏之意,那长脸鬼差道,“此地,便是忘川。”
陆昭探头去看,看到的正是她的一生,她看到了陆理,不由向前,被赤刀拉回,面色惶惶,这忘川,怎诱人至此?
那长脸鬼差正解释道,“见忘川,便见此生,多少人为看清楚些,前行无果,反坠其中,虽公子小姐非往生之魂,然到此一游,明白红尘中事皆为牵绊,也是好事。”
正感叹间,就见另一波鬼差压着一女鬼到此,那女鬼被五花大绑着,艰难挪动,那边的领头鬼差是个方脸,看到这边,急忙过来和长脸鬼差行礼,“大人,何等贵客竟劳累了您?”
只见长脸鬼差变副面孔,矜持点头,并不回答,扬首问道,“你们押送的是何人?”
方脸鬼差便指了指被捆住的女子,“倒霉差事,是个沉塘的,先骑木驴,再沉塘,连副灵柩也没有,差点儿成了厉鬼,这不,我们便给绑起来了。”
那女子呆呆看向忘川,满脸血泪,“他可纳妾?我为何不能找男人?我为何不可化厉鬼?取他家族中人狗命!”
鬼差哄笑起来,“你这女鬼,倒挺可笑。”
也是巧了,恰好从桥头又来一队鬼差,阵仗极大,当先一人穿着帝王冕服,身后跟着一串串女人,不是陆理骂人,真就是一串串。
司守信惊道,“这是封家人,封岸离登基了?”
那行人张扬而过,队伍后方陪葬之物跟了一溜溜,司守信早捂住脸,待队伍行过,才问此队伍中来和长脸鬼差行礼的马脸鬼差道,“怎带了这么些女人?”
马脸鬼差打个揖儿,“老皇帝说了,这后宫女人他哪个都离不了,放在上面让她们偷得自在,还得压着他的儿孙,花他们封家的银钱供奉着,倒不如到地底下,接着伺候他,这一个个,都是殉死的,听说,还封赏了她们的父兄,从此都是朝天女户,得朝廷重用呢。”
陆昭叹口气,赤刀面色凝重,心想,果然,她以前想的太简单了,生如此恶,死怎会善?一脉相承,无法逃脱。
阶级,性别,生前若无法,死后亦无法,若求死后安,便需生前反。
陆理跟着那封家鬼队走一段路,就见一伥鬼突然扑至老皇帝面前,狂热道,“你是那个痴情皇帝,你只爱你妻子一人,只有她才是你的妻子,只有她生的孩子才是你的儿子,旁的都是小妾和妾生子,你殉葬她们,是要她们伺候皇后,对不对?”
那封家老皇帝皱眉退后一步,命人抓住她,“朕的龙子龙孙轮不到你来评判,妻妾都是朕的女人,生的都是朕的儿子,若皇后还活着,她当然亦需殉葬,替朕管理这地下后宫,只是她去得早,我听鬼差说已经赶着投胎,享不到这福气喽。”
那伥鬼似乎有些精神失常,闻言失声尖叫,“怎么可能!她是你的妻子啊!”
老皇帝嫌恶道,“朕立谁为皇后,谁便是朕的妻子,依附朕活着,自然要随朕心意,你生前是何人?怎如此不知事?”
那伥鬼一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妻妾怎可一样?你妻子是你姑母的女儿,尊贵的公主之女,怎可一样?”
老皇帝笑她,“公主之女还能有皇帝之子尊贵?连帝女王女重臣女都不如,距皇权十万八千里,尊贵什么?她的尊贵,是朕赐的,你这伥鬼,当真失心疯,朕为尊,朕不宠她,她母亲自会再送她家女子入宫,哪怕无女,认个义女也要送,还会怪她没本事,抓不住朕的心。她家求来的亲事,先帝母后允了,她全家要谢恩,嫁于朕,是她的荣光,若不嫁朕,她不过公主之女,父兄无能,早不算皇亲国戚,更不是重臣家眷,和我封家皇族无甚关系,你这伥鬼,无知至此,拉下去吧!”
那伥鬼喊着,“怎么可能?不可能!妻妾怎可一样?公主之女怎会卑微?你是痴情的皇帝,你爱她,你爱她呀!”
声音渐歇,那伥鬼被拉远扔入忘川,周围的河水似是在撕咬她,她被撕咬着仍然凄惨喊道,“妻妾怎可一样?公主女怎可卑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扔她的鬼差哈哈大笑,“公主都需卑微,巴着皇帝过活,公主女算什么?皇族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等都没听过谁如此自称,这伥鬼当真好笑,不知哪里来的这等怪物?做的什么尊贵专宠大梦?”
这追求男权下的女权,美化封建社会的伥鬼,至魂魄消散,都意识不到,她们在封建男权社会,不会有地位,也不会有专宠,更不能如她们幻想中压迫其他女子如何,亦不能站在那些女性尸骨上从此高高在上,没有继承权,尊贵从何而来?若皆为泥土,又何必做这可笑之竞?
那女子最后哀泣要回现代,陆理丢脸,原来是现代社会来的怪物,男女平等以后哭着喊着怀念封建男权的伥女,裹脚废除以后嚎着叫着把臭布缠脑门上的“历史爱好者”。
倒是先前那血泪满面的女鬼趁着众鬼魂看戏,挪至桥边,突然也跳入其中,陆昭这才看清,忘川中满是魂灵,这女子似是一点涟漪,很快融入其中,只是她厉气甚重,主动去撕咬旁魂,对着鬼差满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