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回来的表格让顾逸对着电脑静默三秒,立刻在网上下了单——露肩睡裙,蕾丝吊带袜,杀人于无形的 chanel 1957,下身失踪的大码 t 恤,印花图案是个长腿刺绣美人,上书“豪情丽人按摩,adult only”。
买完了再仔细研究这张问卷舒坦多了——这个调查问卷的回答完全没有任何灵魂交流的热情,直接激起了她做个女人的欲望。
—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这样工作能够更感同身受一些
—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没有
—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心如止水,这个问卷太长了
—你最痛恨自己的哪个特点?
对什么都不为所动
—你对自己的外表哪一点不满意?
太英俊
—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我自己的才华
回答得言简意赅,还不如不回答。顾逸在几个问题里迅速提炼出了些信息,梁代文虽然表达不出情感,但表达出来的至少有一条——自恋。而再往下看,她又发现了几条信息:
—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应该不谈恋爱的,伤了别人的心
—你最喜欢男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坚韧,干脆,不去过度解读自我
—你使用过的最多的单词或者词语是什么?
责任,responsible
顾逸对着电脑认真解读一番,觉得梁代文也不是那么的述情障碍,说话还有点幽默;提及上一段恋爱可能对上一段感情有所眷恋;以及——并不想把过去和盘托出。
回到家看到梁代文在书房里绘图。电脑桌上两个屏幕,一个是 alias 的渲染图和 xmind 的产品需求,另一个屏幕上是她看不懂的透视图。电脑前摆着图纸,看样子是——椅子。彩色的图纸上是暗玫色木质,不算奢华,但色调很高级;而草稿的一把椅子旁边画了很多户型图和家庭使用动线,笔迹密密麻麻。
这让顾逸十分好奇。她在身后问:“这就是你工作的内容吗?”
“嗯。”
“上次看到你的名牌,是……产品设计师?”
“包容设计。我近一两年主要做的是关于残障人士的一些家居产品和智能产品。”
“没想到我的室友是艺术家。”
“不算。艺术家的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个人感情的行为,很依赖情感和天赋,而我们不会。我们读大学时也有艺术修养课,但更多的是围绕产品去做人性化设计,都是成规范的,我不觉得自己是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很少,大部分都是细枝末节的抄袭。”梁代文终于想起怼她:“你这么认真奉承我,有事相求?”
……寄人篱下还不够吗。
梁代文不把自己藏在工作室,反而把工作带回家里来做,这算不算是和自己有互动?而当事人毫无反应,坐在餐桌前说,你说给我治疗,就给我一张普鲁斯特问卷?
“这是了解病人情况。你回答得那么潦草,可用信息少得可怜,我完全没有办法对症下药。”
“那要怪你方法匮乏。不要真的把自己当做心理医生,用业余爱好和不明企图去挑战别人的专业领域,在我看来,有点幼稚。”
弯腰在找米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煎蛋发现煤气坏了,饮水机的插头被拔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电子产品,声控音箱,声控落地台灯,许久不用的留声机……
住久了才知道这屋子完全没有生活气息,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和障碍。梁代文在身后说,我叫了意面和三沙拉,大概 20 分钟就会到了。这种没有温度的快餐顾逸吃够了,还在坚持找烧水壶:“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心如止水吗,总是吃植物会变成植物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顾逸在厨房打转许久,内心叫苦不迭,为什么会这么尴尬,是自己表现出什么喜欢的苗头被梁代文发现了?但梁代文一个述情障碍,为什么也扭捏,这个机器人是自己心里也有不明波动了吗?
她甩了甩头在冰箱前照镜子,模糊的影子里她和在 ounce 的台上一样,不甚打扮,非常随意,像个 rapper。坐在梁代文对面说,于是,我为你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接下来你作为病人,要全部配合。
“什么计划。”
“把你的韩剧都删掉,全都按照本医生的节奏来,那些舶来品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很痛恨不原创的东西吗。我在 ounce 的每个稿子,你能申请到的票都要去看,把觉得碰得到你笑点的记下来交还给我;尝试肢体接触,感情绝对都是从触碰开始的,跟我做心跳挑战;还有,突破心理极限,过山车,跳楼机,去玩真人 cs,钻最恐怖的密室和剧本杀。”
面无表情的梁代文让她有点丧气——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硬着头皮说,如果你觉得可以,请给我一个表示同意的笑容,我要拍下来记录,一个疗程之后再拍一次,我要做对比图。
梁代文扯起嘴角,惊悚的笑容让顾逸脖子后缩三寸——这是在逼自己打退堂鼓吗?对镜头里的笑容忍住那份震惊,顾逸说:“你知道吗,你假笑的时候,每个五官都有自己的想法。”
“那要怎么办,办公场合,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
顾逸站起身伸出两根手指,像个叉子一样支在梁代文嘴角,轻轻用了点力:“这个感觉懂吗,这个才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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