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梁琼甃而言,人生大概没有什么遗憾的事了吧。
佘泛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因此才会格外焦躁。
甚至因为这种情绪一直在蔓延, 触底反弹后让他不禁生出要不算了吧的无力念头。
外婆不想走, 就不走好了。
他们就在这儿, 等外婆走了, 他就陪着外婆一起……
佘泛放下手里的压感笔, 精神上的疲累深深地包裹住了他, 将他灵魂深处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全部勾出来。
他趴在手绘板上,想反正这个世界也容纳不下他这样的怪物。
佘泛看着自己的手指。
因为白化病, 他的皮肤颜色过白到显病态, 完全缺乏色素让他的关节都透着粉色, 手背上的痣也是浅粉色的。
尤其是这双眼睛和他的头发。
因为容易过敏,他还不能将其染成黑色。
因为眼睛特别脆弱, 他也戴不了隐形眼镜。
他连伪装成正常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资格都被这具脆弱的身体剥夺了。
佘泛闭上眼。
好累。
他真的无法忘记路人朝他投来的诧异的神色, 无法忘记那异样的打量。
他努力地想要去做到不在意, 可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不是豁达潇洒的人, 就是做不到一笑而过。
如果他不是这幅外貌……
.
薛肆回来时,就见佘泛趴在了露台的桌子上。
这天气热起来了, 倒不用怕佘泛感冒,只是这几天他们之间的气氛难免有些沉寂。
疗养院那边说梁琼甃这几天的精神都不是很好,所以薛肆没能再去跟梁琼甃谈谈。
而自那天起,佘泛整个人都处在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不对劲的消极状态。
跑步机不用了,画画的时候也总是发呆,逗他的时候他虽然会给点回应,但那些回应反而让薛肆的心情更加沉重。
因为那不是佘泛正常状态下会给的回应。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将他拉出来了一点点。
薛肆还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办,佘泛就自己缩了回去,不仅是缩了回去,他还退了好多步。
比如佘泛现在完全就是懒得装了,他会察觉就会察觉。
这让薛肆都有点后悔,他不该在那天半点破佘泛的状态。
他倒不是觉得累,只是消极情绪总是会扩散传染,每次看见这样的佘泛,他就会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于是莫大的恐慌从他的心里渗透到了他的骨髓。
让他发了狂地想做点什么将佘泛牢牢锁在他的身边,免得一转身,再回头时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薛肆的手微微收紧,手里的纸盒子被他捏下去一个可怕的凹陷。
但最终他暂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盒子放到了玄关的柜子里,然后收拾好心情朝佘泛走去。
佘泛没有动静,好像是睡着了。
薛肆把手搭在他脖子上,佘泛也没有动。
他掌心底下传来温凉的体温,细腻柔软的皮肉就贴在他的手心,再稍稍用力一点,就可以感觉到佘泛的颈骨。
佘泛的骨架天生就要比一般男性要小一点,薛肆看过他拍片时的颈骨,很细,细到他打拳后每次再看都会有种自己可以一手捏断的错觉。
所以薛肆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忧心佘泛。
想让他也跟着他学学格斗。
但结果也摆在这儿了,佘泛根本懒得动。
而且那时候,佘泛说的是——
“反正有你。”
薛肆弯下腰,手臂穿过佘泛的膝弯。
因为佘泛只坐在了椅子边沿,加上这把椅子是带轮子的,薛肆很轻松地就将椅子往后拉了拉,给足了自己活动的空间。
他碰到佘泛的那一刻,就知道佘泛没有睡着。
倒不是佘泛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就是他的身体本能地绷了一下。
薛肆就装作不知道,他将佘泛直接先单手捞了起来。
强烈的悬空感席卷而来时,佘泛下意识想要寻找支撑自己的浮木,睁大了眼睛,本能地用手牢牢攥住薛肆的肩膀,本来还在心灰意懒,登时因为怕摔的恐慌扬了语调:“薛肆!”
哪怕知道薛肆不会让他摔到,哪怕知道薛肆的臂膀多有力,该怕的还是多少会怕一下。
薛肆的另一只手在他有所反应时,就抬起压住了他的脊背,稳住佘泛的身体。
他这个抱法,直接让佘泛高出他一大截,体会了一把两米几的风景。
而这个角度,他稍微偏头,就能将脸埋在佘泛的腹部那一块狠狠吸一把。
薛肆很心动,但他不能。
他勾起唇,手臂斜着托着佘泛的膝弯和大腿,让他斜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脊背:“我以为你睡了。”
佘泛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压着火,冷冷道:“真睡了被你这么抱起来也会吓醒。”
薛肆想了下:“确实。我没经验,这次吸取教训,下次换个方式。”
佘泛:“?”
薛肆笑,抱着佘泛弯下膝盖穿过阳台的门往屋子里面走:“泛泛,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这么好的乘人之危的机会,不把握,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我的人设?”
他在说这话时,已经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佘泛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自己垂着的脚踢了踢他:“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