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温第一次随父母出门办事,兴奋又紧张,行卧都拘谨异常、只怕露怯。这日他们行至一处桃林,三月春暖桃花灼灼,赵熹为春景所召,呼喊着承平兰英纵马入林,承平兰英自然相随,纷纷奔入林中、片刻便不见身影,李温只得叹息一声,叫大家在桃林休息等待。
行路疲惫,这里风光正好,大家也乐得休息,三五成群或赏景或游戏,反倒是李温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其实听着众人欢闹之声,李温也有些意动,但他从小随陶希仁学习、早早就被教导抑制天性,再加上他觉得承平赵熹不在、队伍中该有一人压阵、便强迫自己摆出沉静姿态。
李温端端正正坐在树荫下,心却忍不住四处张望,他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对蝈蝈打架,你踢我我咬你好不激烈。蝈蝈这东西李温在弟弟李淳处见过,李淳因玩这蝈蝈耽误了上课、陶希仁怕他玩物丧志将他的蝈蝈没收、李淳不服撕了陶希仁的孤本,至此陶希仁彻底放弃、再不肯来教授李淳。李温本觉得蝈蝈这东西坏得很、勾搭歪了自己弟弟,但今日瞧着这两个蝈蝈打架,好像是有那么点趣味。
李温正看得出神,一只蝈蝈已经胜利,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正要蹦跶着离去、被一只大手扑进掌中,李温抬头一看,原来是随行的一个文书。
李温暗想,这文书一身儒生打扮,该是饱读诗书,怎么还玩这小孩子玩意儿,也太不庄重。没料吴衍抓着蝈蝈走向李温,伸手要将蝈蝈给他:“温公子,学生抓住它了,您可要看看!”
李温有些心动,眉头却蹙了起来:“不了,玩物丧志,这些东西还是少沾惹的好。”
文书咧着嘴笑了笑:“学生听说了,因为一只蝈蝈淳公子跟陶先生闹了好大的不愉快,温公子自然有所忌惮。不过淳公子还小、温公子已然长大,既然觉得有趣,为何不看看?或者觉得危险,不更应该明晓道理、以为规避么?”
李温不解地歪头:“一个蝈蝈有什么道理?”
文书笑道:“万事万物均有其理,便是一个蝈蝈也有大道理呢!温公子因淳公子喜爱蝈蝈之事忧心,依公子看这蝈蝈好玩么?”
李温纠结着想了半天,终于承认:“有点点有趣……”
“公子可会为它耽误学业?”
“那自然不能!”
“为何淳公子会沉迷其中呢?只因为喜欢这蝈蝈么?”
李温道:“克己慎行,克己为士之道、非志存高远难以决此。淳儿还小,尚不懂得克己的道理、只想着恣意玩乐,自然就会为这蝈蝈迷了心智。”
文书应道:“然也,可见玩物丧志非物之失、人之过也。蝈蝈既然无错,温公子也知自省自制,春光正好、偶尔开怀又有何不妥?”
李温垂下头:“师父说谨小慎微,错一而失万,如今只是一只蝈蝈、可若放任自己,以后怕会有大过。”
文书道:“陶先生乃有道君子,他的话自然是对的。可人有七情六欲如涛涛之水,驻堤难挡、疏通为要。何况公子不该为君子、该为王道,不体人间苦乐如何治这芸芸众生呢?”
李温望着文书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好!”
李温还没答话便听有人抚掌,抬头一看原来是赵熹等人回来了。赵熹对陶希仁信任、敬佩,但他本就是恣意之人、对陶希仁克己复礼的做派不敢恭维,偏偏承平虽不喜陶希仁为人、对他的主张却十分推崇,如今有人同他“同仇敌忾”,他自然极为赞赏。
“吴先生说得好,人生在世自然要舒畅开怀,做什么君子呢!不过一只蝈蝈,喜欢就玩呗,我的儿子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东西失了壮志!”
兰英也道:“是啊是啊,小时候我们大君常玩这个、抓了十几只呢!大公子喜欢我就给你编个笼子,把它带着!”
这文书姓吴名衍,家中本是京都官吏、因刚正不阿得罪了公孙太尉被归罪,他则被陶太傅收留。承平托陶希仁为李淳寻觅启蒙老师,陶希仁便推荐了此人,这次出行承平特意将他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考察他的品行。如今看这吴衍与端正持重的陶希仁极为不同,同古灵精怪的李淳说不定正合得来。
承平下马摸了摸李温的头,道:“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放纵比克制来的容易,自然要先学克制了。温儿,这是吴衍先生。”
李温起来向吴衍行礼,吴衍连道不敢。几人说了会话,启程动身,那只蝈蝈就由兰英编了个草笼将它装了进去,让李温的小厮带在身边。
第199章 谈判
承平赵熹先从平阳至京都,同裘蕴明汇合后带着国公额外备下的礼物和陈玉一起前往燕州,终于在周岁宴前三日抵达。
不说承平是替辅国李国公前来,就是抛开身份、单论承平和赵熹两人功绩战果分量也足够重,燕乐早早就派了燕无异亲自等在城门口迎接几人。
上次几人小聚承平并未前来,粗粗算来承平与燕无异已五年未见,二人在一起寒暄许久。承平看燕无异身后还有几位官员,主动问道:“恕承平眼拙,这几位大人是?”
一中年官员走上前来,向承平拱手答道:“鄙人乃燕州司马陈平之,见过李公子、裘公子、赵将军。我家族弟跟随李公子和赵将军多年、深受两位照顾,陈某在此谢过两位!陈某对裘公子也是倾慕已久、家中人人会诵裘公子诗赋,听说裘公子要来燕州他们都翘首以盼呢!三位若不嫌弃不如来陈府一叙,好叫微臣一尽地主之谊!”